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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中国佛教复兴前史 : 太虚大师与虚云和尚交往考 能 仁 |
追溯当代中国佛教的发展脉络与思想渊源,无疑不能绕过 近现代佛教史上两大高峰─太虚大师与虚云和尚。太虚大师 以改革佛教积弊,提倡“人间佛教”思想著称,虚云和尚以中 兴禅刹、恢复丛林制度、嗣演宗门法脉闻名。作为近现代中国 佛教史上无可争议的两大佛门领袖,二大师坚持不同的实践路 向,代表了各自的个性特征与佛教革新理念,“和而不同”,但 却惺惺相惜,同根同气,推动了轰轰烈烈的近现代中国佛教复 兴运动。虚云和尚与太虚大师的交往,虽然是个极易让人忽略 的问题,然而在近现代中国佛教史上却有很重要的代表性。二 大师的关系与思想异同实际上反映了近现代中国佛教复兴运动 中革新路线与传统“清修”路向二者间的相互交涉与微妙张力, 而这两种路向的绵延与交汇直接影响到当代佛教的发展,并凝 聚为当代中国佛教思想与实践的重要面向,因此很值得进行深 入研究与探讨 有关二大师各自的生平、思想及其对中国佛教的贡献等内 容,前贤已有丰富的研究和论述,对于二大师佛学思想的比较 研究,也已见赵伟、邓子美《虚云大师与太虚大师佛学思想比较》等文。本文主要以虚云和尚与太虚大师的交游为线索,对二大 师的交往关系略作梳理,以展现当代中国佛教汇流发展的源泉, 并澄清时人对二大师关系的误解。 一、初识沪上 太虚大师与虚云和尚的初次相识,是在上海,时为民国元年 (1912)。岑学吕《虚云和尚年谱》载 :“岁冬,上海佛教大同会与 佛教会有所争辩,电至滇,促予往。至沪,晤普常、太虚、仁山、 谛闲诸师,协商妥善,在静安寺设立佛教总会。予与寄禅和尚同 到北京,住法源寺,寄公忽病,坐脱,予为料理丧事,扶柩至沪。 在静安寺开佛教总会成立大会。”岑氏《年谱》将虚云和尚至沪、 寄禅和尚进京、静安寺开佛教总会成立大会三事皆系于宣统三年 (1911)下,如此虚云和尚初会太虚大师似是宣统三年间事,寄 禅和尚进京之前。查《太虚大师年谱》,寄禅和尚圆寂于法源寺 的时间实为 1913 年 1 月,即农历壬子年十二月二日 1912 年春,寄禅和尚得知太虚大师等人为组建佛教协进会 而大闹金山时,对佛教青年新进的卤莽颇为不满。为了改变各 地佛教组织散乱无章的情形,寄老也意识到建立一个对全国佛 教发展起到领导作用、维护佛教权益的组织的必要,便于上海 开始组建中华佛教总会。于是在“民国元年 4 月,开成立会于 上海留云寺,众推(寄禅)和尚为之长,乃以静安寺为本部。”“设 会所于上海静安寺,办事处于上海清凉寺,及北京法源寺。”太 虚大师赴上海的时间是在 4 月 1 日,《太虚大师年谱》载 :“4 月 1 日,大师应寄老召,于上海参加中华佛教总会。寄老闻大闹 金山事件颇愤新进之卤莽。乃来沪,联合十七布政司旧辖地僧, 筹创中华佛教总会,劝大师停止佛教协进会之进行。是日,开 会于留云寺,惟以筹款助饷,请求保护为事。”为保护寺产,维 护佛教生存权益,1912 年冬,寄禅和尚赴京请愿,十一月一日 抵京,寓法源寺,十二月二日即示寂于法源寺。据《虚云和尚 年谱》,虚云和尚随寄禅和尚一同进京,寄老示寂后,虚老即扶 灵柩返回沪上。寄禅和尚圆寂于 1913 年元月,则虚老扶柩返沪 的时间也在此月。
太虚大师(1890—1947) 虚云和尚(1840—1959) 《佛学丛报》载 :“二十七日(即 2 月 2 日),僧界全体及各界居 士,为中华佛教会正会长寄禅和尚开追悼大会。”《太虚大师年谱》 云“:2 月 2 日(二十七日),大师参加八指头陀追悼会于上海静安寺”, 则寄禅和尚追悼大会是在 1913 年 2 月 2 日于上海静安寺举行,虚 云和尚也当参加了这次追悼会。正是在这次大会上,太虚大师因 法门师匠中独折心的寄禅和尚在北京为教捐躯而痛心不已,乃“撮 佛教协进会的要旨,演说佛教的学理革命、财产革命、组织革命 以抒所悲愤”。明确提出清除积弊整理佛教的“三大革命”主张, 与坚持稳健改良主义立场的保守路线公开决裂,并由此遭到保守 派的猛烈抨击。3 月,中华佛教总会章程经大总统袁世凯教令颁 布。31 日,中华佛教总会于上海静安寺开正式成立会,所到各 省代表有江西大樁、云南虚云和尚等,会中举冶开和尚、熊希 龄为会长,静波为副会长,道阶为驻北京办事处长,水希为总 务主任,太虚大师为《佛教月报》总编辑,省支部二十二,县 分部四百余。[2] 此次会毕,虚云老和尚即携中华佛教总会滇、黔、 藏分会公文回云南,成立云南分会。 因此,虚老初识太虚大师是在民国元年(1912)4 月上海 留云寺,分别的时间,在民国二年(1913)4 月初。1935 年虚 云和尚致太虚大师的一封信中称“自曩年申滨清凉下院一别, 忽忽二十余年”。则二大师分别的地点是在清凉寺。此清凉寺, 正是中华佛教总会的办事处,《佛教月报》编辑部所在地。[3] 其时虚云和尚 73 岁,太虚大师 24 岁。[4] 在这次初识中,虚老 对太虚大师留下深刻印象。1942 年,虚云老和尚在重庆汉藏教 理院开示时,追忆了这次相会 :“在民国元年(1912)的时候, 我住在上海佛教会,与虚大师初次见面,那时他办事弘法的精 神,真是强健得很!”并称赞其“为了佛教,为了弘扬释尊的 教法,毕生未尚稍懈。他是当代住持佛教的龙象!”对太虚大 师肇始于寄禅和尚追悼会上提出的“三大革命”主张,报以温 和的同情态度。 值得一提的是,岑学吕所编《虚云老和尚法汇·诗偈赞》 中收录题名太虚大师所作《赠虚云和尚》诗一首,但未提所据。 是诗云 :
今人廖养正将此诗收入《中国历代名僧诗选》,认为 :“此 诗为太虚大师早年作品,写于其二十岁之前。大师认识云老和 尚很早。1905 年中,太虚依寄禅和尚于宁波天童寺时,云老和 尚应寄禅电邀,于 1906 年春回国,同寄禅一同赴京上诉,此时 太虚正在寄禅和尚身边。太虚尊重云老和尚为一代尊宿,知其 正在重兴鸡足山迦叶道场,不胜钦佩,乃写此诗呈赠云老和尚, 以表崇敬之意。”并谓“投师三友弟呼兄”一句“指作者(太虚大 师)当年投依寄禅和尚时,云老、寄禅、太虚三人一同赴京上诉, 虽然三人年龄相差甚大,却以同道兄弟相称。太虚年仅十六七岁, 自然称云老和尚为道兄。此亦见云老之胸怀度量。”此中史实错 谬混乱姑置不论,太虚大师于“于法门师匠,独折心”于寄禅 和尚,对寄老尊崇备至,绝不会贸然并称三人为“友”,也不会 于“十六七岁”出家未久之时即“自然称云老和尚为道兄”。因此, 所谓归于太虚大师名下的《赠虚云和尚》诗,实有许多不可通 之处。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2007 年版《虚云老和尚说法》甚至 以此为孙中山 1913 年题赠虚云之诗 今查《太虚大师全书》,此诗收入《潮音草舍诗存外集》, 实为玉皇所作《和太虚法师并示三佛诸大德》,原刊载于《海 潮音》民国十七年(1928)第六期,题作《和太虚法师并似三 佛诸大德》。[5] 且在“智人已识登三佛”句下有小注“时三人同 亲觐太虚大师”,玉皇曾任灵隐寺方丈,组织过僧军参加国民革 命军,为太虚大师挚友。据此可知,此诗实为玉皇携友人访谒 太虚大师时的酬唱之作,故有“投师三友弟呼兄”“智人已识登 三佛”之句,而并非太虚大师所作。只是玉皇作此诗时的相关 背景尚待详考,岑学吕误认此诗出自太虚大师之手的原因亦不 清楚。太虚大师与虚云和尚这首诗文的误检,或可为二老交往 遗事的一则趣闻。 二、缘结鼓山 民国十七年(1928)涌泉寺住持达本和尚圆寂,鼓山虚席。 民国十八年(1929)正月,虚云和尚由沪上回鼓山,海军部长 兼福建省主席杨幼京(树庄)率官绅留他任住持。虚老“以剃 染初地,缅怀祖德,义不可辞也,遂就任”。由是开始了中兴鼓 山的丛林建设。虚老不仅于鼓山整肃寺规,重振道风,讲经弘法, 而且为使青年学僧能进一步深造,还设立鼓山佛学院─后改 为法界学院,提倡僧教育,培养僧青年。 虚老在鼓山创办佛学院之事,在《虚云和尚年谱》1931 年 条有“办戒律学院”的记载。月耀《虚云大师在鼓山》中云: “复鉴于青年僧人很多,为恐少年废学,乃有学戒堂之设,后来 改为鼓山佛学院。宗镜、大醒、印顺、心道等法师,先后任教。 慈老法师主讲时,改为法界学院。”鼓山佛学院的筹备实际从 1930 年即开始,1930 年出版的《海潮音》第十一卷第八期载有 虚云和尚致太虚大师信函一封,原文如下 : 太虚大法师慧鉴 : 忆自清凉缘会,各随幻缘,每欲亲教,怅莫随心。幸炙 大著,良深钦崇。法流中砥,允称独当也。敬启者,前以云 栖事务,到沪周旋。比值鼓山无主,众命云任。辞之不可, 勉为其难。爰订大众,变更旧规。本欲彻底革新,又恐过于 激烈,故随顺方面,略为刷新。除禅堂长期坐香,添设老堂, 造设森林外,另设佛学院一所。所据诸方情形,稍又顺时教, 附授三民、史、地各学科,以普常识。兹特附陈简章规则各 一份,请察政指导为幸。专肃敬颂化安。余维匡助不逮。附 简章规则各一份。虚云和南,二月十四日。 简章尚在印刷容后寄。转逢和尚函请法师饬人代交为祷。 此信所署二月十四日,即是 1930 年农历二月十四日。虚 老在信中简略追忆了和太虚大师民国元年在上海的交游,并交 代自己接任鼓山方丈,“本欲彻底革新,又恐过于激烈,故随 顺方面”整顿寺务“爰订大众,变更旧规”的情况。不过此信 核心则是,虚老因“设佛学院一所”,希望太虚大师能“察政 指导”、“匡助不逮”。虚老因在上海和太虚大师相会,对他“办 事宏法的精神”留下深刻印象。为振兴佛教教育,1922 年太虚 大师创立武昌佛学院,1925 年又于厦门创办闽南佛学院等,这 些佛学院的设立为佛教培养了大批弘法人才。虚云老和尚早就 认识到兴办佛学院、振兴僧学对于佛教复兴的重要意义,因此 在云南时期即设立滇西宏誓佛学院培养佛教人才。到任鼓山之 后,更是一方面恢复传统丛林制度,一方面兴办现代僧教育。 鉴于太虚大师在兴办佛学院方面取得的成绩,虚云和尚也自然 乐见其成,并希望太虚大师也能支持协助鼓山的佛教教育 虚云和尚致信之后,太虚大师方面的回复不得而知。但据 民国二十年(1931)6 月 10 日出版的《现代僧伽》刊登一则《涌 泉寺大火及学院之复兴》的新闻说 :“该寺之佛学院,本拟今 春复办,奈因未能请得相当教授,现正值传戒时期,待戒期圆满, 将派人来厦,与本社大醒法师磋商一切云。”由于请不到教师, 难以实现春季开办,因此佛学院不得不延期,并派人前往厦门 南普陀寺闽南佛学院,与大醒法师磋商请他办学。鉴于已是禅 门尊宿的虚老年前已致信太虚大师,希望太虚大师支持办学, 按理太虚法师方面不会没有任何回应,因此请大醒法师磋商一 事,极有可能是太虚大师向虚云老和尚的推荐之举。 民国二十年(1931)10 月 10 日,《现代僧伽》刊登《涌泉 寺佛学院已复兴》的报导 :“现在该寺已停顿之佛学院,上月 由住持虚云和尚派该寺监院宗镜法师至厦门请大醒法师去主持 院务。醒法师去鼓后,业已与云和尚商定办法,继续兴办。由 云和尚与醒法师共负院长责任,教务主任由醒法师自兼,事务 主任仍由监院宗法师担任。并已由醒法师于闽南佛学院中委任 心道、印顺二法师先行往鼓分任学监及教师务职。学僧现有 十余人,已开学上课。同时向外招僧,学额定为四十名。正式 开学之后,并得某护法特施田三百余亩充作佛学院永久经费 云。”12 月 10 日《现代僧伽》杂志第四卷第四期又刊登《鼓山 佛学院消息》新闻报导说:“鼓山佛学院自大醒法师担任院长后, 现有教师三人,学僧二十名。学僧每日早晚课诵,上午下午上 佛学及国文等课五小时,入夕进禅堂坐香,两月以来,成绩尚 有可观。”由于大醒法师和印顺、心道法师三人的加入,鼓山 佛学院的兴办开始初见成效。不过正当鼓山佛学院呈现好势头 时,不久形势又急转直下。民国二十一年(1932)4 月《现代 僧伽》刊登的《鼓山佛学院势将停办》报导说 :“鼓山佛学院 自去秋由住持虚云和尚聘闽南佛学院大醒法师为院长后,顿呈 活泼气象,旋因大醒以闽南事繁不得分身,于是辞去院长职。 近来学生渐散,势将停办。”由于大醒法师的加入,鼓山佛学 院“顿呈活泼气象”,但不久大醒法师因闽南佛学院“事繁不 得分身”,辞去院长之职,而“势将停办”。不过,大醒法师离 职之后,鼓山佛学院仍坚持了一段时间。据《现代僧伽》的报 导说 :“鼓山佛学院又渐呈活动。现拟招学僧五十名,且得当 代弘律之慈舟律师,常驻讲律,又得前香港著名之老居士,今 现比丘身,法名观本者,教授国文 ;而总其全院之责任者,为 闽南佛学院派去之心道法师云。”因为有慈舟律师常驻鼓山“讲 律”,及观本法师教授国文,又得闽南佛学院派往鼓山佛学院 的心道法师负责全院事务。因此,处于危机中的鼓山佛学院又 呈现新机,拟招“学僧五十名”,继续维持。 民国二十二年(1933)9 月 1 日的《佛学半月刊》报导:“福 建鼓山涌泉寺,原设有佛学苑,今就原址改办法界学苑,以华 严经为主课。”此时佛学院已改为“法界学院”,并以华严为主课。 据《虚云和尚年谱》记载:民国二十三年(1934)春,虚云和尚“将 鼓山佛学院重新整顿,邀请慈舟老法师主持院务”,四月,虚云 和尚因粤中人士礼请重兴曹溪南华移席岭南。而慈舟法师在虚 云和尚离开鼓山之后,后来也移锡福州法海寺开讲《华严经》。 虚云和尚主持鼓山时代的僧教育随之结束。[6] 虚云和尚在离开鼓山移锡曹溪不久,还托付太虚法师一事。 1935 年 8 月 16 日出版的《佛学半月刊》第 109 期载致太虚大师 的《福建鼓山虚云和尚函》: 太虚大法师法席 自曩年申滨清凉下院一别,忽忽二十余年。师为法勤劳, 作吾道砥柱,甚善!甚善!云老矣,羁系尘中,到处拖泥带水, 屡欲奉访而缘不就,但心心相通,不碍形神。前小徒灵默有 函候专令致意。刻因云南胜因之事,尚未得相当结果,官厅 无理,亦复如故。兹将经过情形及照片令灵默封陈,乞予以 严格之评论,并恳于当局处极力言之,感祷无已,专此。敬 颂法祺。虚云合南白,端(午)节。 似乎是云南胜因(寺?)有官讼纷争,虚云和尚特遣弟子灵 默携带相关资料信函访谒太虚大师,希望太虚大师能于当局陈 言斡旋。可见,虚云和尚对太虚大师卫法护教“心心相通,不 碍形神”的信任 三、邀约南华 1934 年,先后受广东省主席陈铭枢和粤北绥靖主任李汉魂 的邀请,虚云和尚开始主持重兴禅宗六祖慧能大师道场广东曲 江南华寺的重任。经过十年的殚精竭力、苦心经营,次第完成 “更改河流以避凶煞”、“新建殿堂以式庄严”、“严守戒律以挽颓 风”、“创禅堂安僧众以续慧命”等十项大事,总计新建殿堂房 舍二百四十三间,新塑大小圣像六百九十尊,使南华寺成为广 东著名的大丛林。1935 年太虚大师在《阅陈撄宁孙女丹经注》 一文中称 :“实则高旻等禅堂与终南茅蓬犹保其绪,而昱山之端 居普陀,虚云之复兴曹溪,守培之提唱浮玉 ;沪、嘉、杭间不 少潜心于此之居士,则重振禅宗之机亦兆。”极力赞扬推崇虚云 和尚复兴曹溪和振兴禅宗的功绩。 据《太虚大师年谱》载,民国二十四年(1935)12 月,南 华寺传戒期间,正逢太虚大师在粤港弘法,于是虚云和尚热情 邀请太虚大师至韶关南华寺瞻礼六祖慧能大师肉身。竺摩法师 《虚公大师闽粤弘法二月记》“太虚大师访韶关南华寺和广州六 榕寺”一节详细记述了太虚大师访谒曹溪的经过 : 十六,参礼曹溪。上午七时,由高浩文居士雇汽车三辆, 驶至粤汉铁路韶州站下车,转乘火车。下午三时,抵韶关马坝 站。南华虚云老和尚代表灵默法师等,已鹄候车站。旋乘舆往 曹溪,路约十里,抵寺已晚。由虚老招待斋饭后,即在南华精 舍宿息。今日随行者,四众弟子一二十人,各自分别安住 十七,早饭后,余(竺摩)等均随(太虚)大师搭衣持具, 次第瞻礼慧能六祖及智药、憨山、丹田诸大师肉身,诚千载 难得之胜缘也。礼祖毕,虚老和尚等即恭请大师,为新戒升 座说法。大师乃讲《赞扬六祖功德以祝南华之复兴》,约一时 半,始下座回寮。午,虚老设斋为大师洗尘。斋后,即策杖 游览山景。 十八晨,微霜满地,水结薄冰,知此地气候,较香港为 寒冷。早饭后,即礼别曹溪。因火车途中损坏,延搁时间, 返省已满城灯火辉煌矣。 (1936 年一月五日下午六时,太虚大师等返六榕寺。七日) 下午,虚云老和尚及吕次眉居士,以车邀大师至陈委员章甫 公馆,商谈重修南华事。旋由车转送大师至萧佛成先生公馆, 商恢复光孝寺,办佛学院。入夜,铁老(铁禅和尚)与江居 士又来与大师谈办学事,一小时始散。 由上文可知,虚云和尚对太虚大师的到来极为重视,先派 弟子灵默法师到韶关接站,晚间由虚老招待斋饭。第二天上午 等太虚大师瞻礼完祖师肉身后,虚云老和尚又恭请太虚大师为 戒场新戒升座说法,中午又专门设斋为太虚大师洗尘。第二年初, 虚云和尚又专门邀请太虚大师商谈重修南华寺的事宜。太虚大 师在《赞扬六祖功德以祝南华之复兴》的讲演中高度赞扬了虚 云和尚中兴曹溪祖刹的功绩 : 自六祖以后,这曹溪南华寺即兴盛时少,衰替时多。明朝 亦曾经憨山大师重兴 ;今则复有虚云和尚来谋振兴,诚是千载 难得之盛会!故我来瞻礼六祖肉身,同时也就是庆祝六祖道场 的复兴。……如今虚云老和尚,应广东四众请,来兴此道场, 亦和六祖现身无异了!……在此受戒者,亦应知戒和尚(虚云 和尚)、引礼师等所有人物,都是六祖功德所等流示现。如此 成就一切功德,则这个三宝道场就成为真正的人天福田了。 太虚大师不仅把虚云和尚振兴曹溪的功绩与明憨山大师重兴 相提并论,而且更称赞虚云和尚的功德和“六祖现身无异”、“是 六祖功德所等流示现”。太虚大师是以倡导“三大革命”、“人生 佛教”思想著称,坚持革新的路线以图振兴佛门,虚云和尚则更 多的是承续中国佛教禅宗实践和丛林制度建设的优秀传统而复兴 佛教。虽然二大师在各自的实践路向和方法取径上有极大的差异, 但是二大师在坚持中国佛教本位和绍述传统优秀遗产的立场,和 卫法护教、光大佛门的目的上则是一致的。因此,二大师在复兴 佛教的道路上虽各行其是,但仍然同根同气,互相称扬。 虚云和尚在复建南华道场过程中,历尽艰辛。1936年《海潮音》 第十七卷第十二号刊载了一封虚云和尚致太虚大师的信,文云 : 太虚法师智照 : 久别矣,比维威仪自在,动定胜常,无病少恼,善教弟 子,为颂为慰。虚云一副老骨头,拼力支撑,虽知无济,为 祖庭计,固欲留待明眼人耳。现有米粮,不足数月之需,常 住寥寥数十人,尚如此困苦,遑论扩展。但“随缘度日”四 字,则随处行得也。兹有许筠台居士嘱为代请大笔挥题,谨 将原信附上,如覆件请径寄韶州上后街许君收可也。南华道 场,固天下公物,当与天下人共图重兴,敬希南针时锡,俾 有循守,尤冀运广长舌与居士辈有心者谋之,甚幸甚幸。专 此问讯道安不一。虚云槃谭,丙子九月。 此信是代许筠台居士向太虚大师求字而作,然而信中言道 南华寺米粮“不足数月之需”,可见虚云和尚重兴南华寺之艰难。 因此老和尚希望“天下人共图重兴”,“尤冀运广长舌与居士辈 有心者谋之”。1937 年《海潮音》第十八卷第八号又刊载了另一 封虚云和尚致太虚大师的募缘信,文云 : 太虚法师慧鉴 : 曲江曹溪南华寺乃六祖肉身成道之地,为历史名胜重心, 法宝庄严,四方信仰。迩以沧桑洊历,龙象凄寒,日暂荒落。 前年为李师长伯豪发起重修,不以云龙钟老拙,邀来住持。惟 云接手之始,寺藏拮据万分,又见该寺年永荒圯,道场变成荒芜, 设非重修改造,终无复兴之望。嗣经详加设计,另从根本改建, 总共需款二十万元以上,征诸各界善信,均邀赞同,故即鸠工 庀材,分期举办,先奠中基。现在大殿虽已告成,其余未完工 程,尚须十余万元之钜,除在省港劝捐外,不能不再向他处募集, 以期集腋成裘,完斯功德。考六祖于曹溪说法,当时得法弟子 四十三人,青原南岳,最居上首。迨后分支五宗,皆是六祖法 裔,对此始祖圣迹,兴修具有责成。兹特派敝徒宽鉴晋谒法阶, 素稔法师久居京沪,尚祈将诸情状,广为宣传,协助劝募,俾 全部工程,得早完满,永振宗风。窃云年届衰迈,不能竟此伟业, 极盼法师南来,帮忙一切,或派令徒来此长住,俾可襄助进行, 至深懽企。兹逢南华宣传,敬请斧削。临风布臆,余情由宽鉴 面达。手此敬颂放大光明。虚云和南。丁(丑)五月初四日 虚云和尚派弟子宽鉴专程拜谒太虚大师,告知南华道场的建 设情况,希望太虚大师利用自身的声望及在京沪间的影响力,为 重兴祖刹广为宣传,募化劝缘。老和尚甚至“极盼(太虚)法师南 来,帮忙一切,或派令徒来此长住”。太虚大师则痛快地将虚老 的来信刊布在发行广远的革新派舆论阵地《海潮音》上,公布曹 溪的建设恢复实况,为南华寺募集善缘。可以说,虚云老和尚对 曹溪道场的恢复和中兴,也离不开太虚大师一直的关心和支持。 四、惜别缙云 太虚大师与虚云和尚二人各有其个性特征,秉持不同的佛 教革新理念,但太虚大师对虚云和尚继承传统、振兴禅门的功 绩极为推重,多次有与虚公携手共同复兴佛教的意愿。据《太 虚大师年谱》载,民国二十八年(1939)太虚大师住云南昆明, 4 月 16 日佛诞节,交通部部长兼军事工程委员会主任委员曾养 甫访问太虚大师,希望大师出面整兴鸡足山,筹设鸡足山佛学院, 情辞恳切,太虚大师也感慨云南“曾经虚云、常惺、戒尘等禅 教诸德之游化,佛教原有相当之开展,乃近年转益衰乱”。其时 抗日战争鏖战正酣,太虚大师也有意齐集滞留南方日寇沦陷区 的大醒、芝峰、会觉等法师于西南,教学相长。考虑到云南是 虚云和尚曾经化被之地,有广泛的信众根基,因此拟请虚云和 尚为佛学院院长。太虚大师在致陈静涛居士的一封信中说道:“鸡 足山佛学院为一具体之事,宜以虚云老为院长,陈定谟为院护(即 副院长),而周惺甫与曾养甫为正副董事长,而吾则由蒋总裁以国 民精神总动员会会长名义(此只须向蒋公一提,谅无不应)函聘─ 认鸡足山佛教之整理建设,为全国佛教整理建设之根据,为国 民精神总动员在宗教方面要素之一─为较泛崇之‘鸡足山佛 教整理建设导师’,则于定谟、芝峰、大醒等之实际工作人员, 可时予最高原则之指导,使能有所统归总持,而不致散漫旁骛 或被其它旧习及歧路所耽误,实为要着!”太虚大师拟请虚云 老和尚为院长,除了现实的地域考虑之外,明显也有希望与虚 云和尚携手之意,可惜学院成立之事未果。 1942 年冬,国民政府主席林森等派屈映光、张子廉等人到 南华寺礼请虚老赴重庆主持“护国息灾大悲法会”。[7] 因这次法 会因缘,虚云和尚到抗日大后方重庆,开始了近两月的弘法之 旅。虚云和尚于 1942 年 11 月 6 日由南华寺启程,辗转来到重 庆,主持“护国息灾大悲法会”,法会于慈云寺、华岩寺同时举 行。据印顺法师《太虚大师年谱》载,1941 年 12 月,虚云和尚 趁主持法会的间隙,访太虚大师于缙云山,太虚大师“殷殷以 共举佛教为望”,希望与虚云和尚携手共同振兴佛教,“惜虚云 为左右播惑(显明、张子廉),于净虚空中横生枝节”,未能如愿。 当时太虚大师正谋划整顿中国佛教会,构思战后中国佛教的整 理与革新方案,并透过其党政关系,逐步实现中国佛教的整理 与革新计划。虚老虽以嗣续传统为己任,在当时的时代背景下, 亦有革新佛门颓风的愿望,其本身带有传统清修的特点,并不 涉入中国佛教会的权力之争,也非江浙丛林长老集团的同盟者。 尤其他通过与太虚大师的数次交往,对其卫法护教的决心有亲 切的体会,并极赞赏太虚大师在兴办僧学、培养人才方面的成绩, 在鼓山办佛学院时即希望太虚大师匡助,复兴南华寺甚至盼望 太虚大师派徒常住,因此虚云和尚实际对太虚大师的革新计划 报以一种同情态度。显明法师是虚云和尚从粤赴渝途经桂林月 牙山时,参礼老和尚,并随侍虚老同到重庆的。显明法师为谛 闲法师弟子,其态度偏向于保守派的立场,谛老一系此前就与 太虚大师的革新主张已有分歧,且其中又涉及中国佛教会的领 导权之争,张子廉居士为虚老弟子,态度亦偏保守,二人自然 对太虚大师争取虚云和尚的做法不以为然。虽然太虚大师极力 争取虚云和尚的支持,虚云和尚对太虚大师的弘愿也有温和的 同情,然而在“左右播惑”之下,不免“于净虚空中横生枝节”了。 这也表明,佛教革新路线与传统清修路向之间虽有相互尊重的 共同关怀,也有难以化约的微妙张力 虽然谋求“共举”未成,但太虚大师仍极尊重禅门耆宿的 虚云老和尚,特地盛情邀请老和尚为汉藏教理院学僧作开示。 1942 年 12 月 24 日出版的《佛化新闻》刊发了由净尘、弘悲记 录的这次开示内容 各位同学 : 我们现在处在这末法时代,国家和人民不幸,而佛教也不 幸。一般人也有信佛教的,也有不信佛教的。那不信佛教的人, 只知贪求名利,为眼前奔驰。在这水深火热之中,犹不知痛苦、 不知反省,而以摧残佛教为能事。说到信佛的人,实在是稀少, 尤其像诸位这样发心学佛、研究教理,更是难得。 在民国元年的时候,我住在上海佛教会,与虚大师初次 见面,那时见他办事宏法的精神,真是强健得很。至后,在 南京师讲学(原文漶漫,疑为“在南华寺讲学”),又见第二次面。 料想不到今天还能与大师第三次会面。实在是我自己很幸遇 的事。大师为了佛教,为了弘扬释尊的教法,毕生未尝稍懈。 他是当代住持佛教的龙象。但我呢,智识浅薄,修持也没有, 不过比大师多吃几年饭,虚长几岁,真是惭愧极了。 这次我来这里,真是出于意外,因为我这样一个老朽之 身,已是朝不保夕了。加以今年为病魔所缠,哪里还有力量 来奔走呢。不过为了这个法会,不得已出来走一遭。现在佛 法凋零到这样,也是我们为佛弟子应行的佛事,并且也借此 机会又来谒见大师。而且见到大师弘法的精神,仍是这样健 康,我实在抱愧不已。…… 在目前的这汉藏教理院,是我们佛教最重要的地点。因 为内地的佛教,有巩固边疆和沟通文化的责任。所以汉藏学 院的目的也就在这点。我们在这国难教危,只有汉院才能担 任护国卫教的巨大重担。所以我希望各位发心在这里求学, 也认清这个责任,担起这个担子前进,努力前进。 1943 年 1 月 13 日,重庆举行盛大的释迦世尊成佛纪念大会, 作为佛教领袖的太虚大师与虚云和尚分别在大会进行了开示, 盛况空前,反响热烈。1 月 26 日,历时近两月的“护国息灾大 悲法会”圆满结束,虚云和尚功成身退,毅然由渝返粤。太虚 大师希望与虚云和尚共同携手振兴佛教的理想终于未能实现。 尽管如此,虚云和尚从重庆回曹溪后,即命其时暂居南华寺 的乐观法师帮忙筹备成立南华戒律学院。乐观法师《虚云和尚印 象记》详细记载了南华戒律学院成立的经过 :“(虚)云老去重庆 走了一趟回来,思想上又有一点转变。他回来不多天,就要我帮 他筹备成立一所南华戒律学院,我照着他的意思,起草了一个学 院‘章程’。后来李济深来寺小住,经李看过,认为恰当。学院 的牌子,也是由李亲笔写的。末后,我回重庆继续领导‘僧侣救 护队’工作。临走时,将学院事交与同寮知定法师负责办理。…… 云老这种举动,亦可见到他是在多方面用心,多方面用力。”虚 云和尚从重庆回来,几天之内即开始筹办戒律学院,这应当是受 到与太虚大师重庆会晤及了解汉藏教理院办学成果启发而来。身 为太虚大师门徒的乐观法师曾两次暂居南华寺,极受虚老重视和 照顾。乐观法师认为,虚老既是对后学的提拔,也是“他调和新 旧思想的表示(云老知道我是太虚大师门徒)”。 五、沉痛哀悼 1945 年,抗战胜利,国民政府社会部、内政部,依据人民 团体整理办法,及收复区人民团体调整办法之规定,认为中国 佛教会有整理之必要,由两部会同拟订中国佛教整理委员会组 织章程,呈奉行政院核准实行。民国三十四年 12 月 17 日,由 两部令派太虚、章嘉、昌圆、虚云、圆瑛、全朗、黄庆澜、屈 映光等九人为整理委员,并指定太虚、章嘉、李子宽为常务委 员。委员会虽也挂名保守派的代表圆瑛法师和态度中立的虚云 和尚,而该会实际负责人则是太虚大师一系。太虚大师革新佛教、 整理僧伽制度的时机终于成熟。他先后报告整理佛教计划,指 导在镇江焦山举办僧材训练班,委任芝峰法师主其事。并函召 远在斯里兰卡的法舫法师返国,准备恢复世苑佛教图书馆、创 设中印研究院。中国佛教会整理委员会于民国三十四年 12 月 22 日于重庆长安寺召开第一次会议,三十五年 1 月 26 日会所迁移 南京,4 月 28 日于南京毗卢寺召开第二次会议,7 月 20 日于上 海玉佛寺召开第三次会议,10 月 22 日于南京毗卢寺召开第四次 会议,原先计划一年即要完成的整理计划,仍未达成目标,故 由整理委员会于 11 月 1 日呈请社会部、内政部延期半年 : 大部颁发本会组织章程,规定本会整理期间为一年,现 整理期限瞬将届满,而各省市分会仍多未能组织成立,致全 国会员代表大会无法召开,实有延长整理期间之必要。爰经 提交本会第四次整委会议讨论,当经决议,延期半年。 正当整理委员会的工作如火如荼的展开,领导整个整理工 作的太虚大师却于民国三十六年(1947)3 月 17 日于上海玉佛 寺示寂。虽然整理工作仍依照计划继续前进,然而由于革新派 恸失领袖,轰轰烈烈的中国佛教革新运动逐渐陷入沉寂。中国 社会也开始卷入一场新的战争泥沼。 太虚大师圆寂的噩耗传来,虚云和尚嗟叹无已,沉重地写 下《祭太虚大师文》[8] : 维佛历二千九百七十四年,为中华民国三十六年,岁次丁 亥仲春之月日。幻游比丘虚云 :谨以香花清供,遥祭太虚大师 之灵曰:月黯吴江,波生法海,顿归极乐,谁挽狂澜?嗟夫大师, 怀智而来,忍悲而去,来也何迟,去也何疾。大愿未成,我怀 何极。中外缁素,莫不哀伤,况属法门同根同气者耶。予每赞 叹菩萨现应化身,庄严佛土,鼎革人心,以般若之慈舟,渡众 生于苦海,燃炬烛于昏衢,宣义谛于上国。古人云 :每见善知 识如优昙花开,甚言其希有也。大师荷如来家业,为末法津梁, 住世期长,天人有赖,又何期去之速耶。予忝长大师春秋四十 有二,勉为六祖奴郎,舂米负石,手胼足胝,日月如迈,衰病 渐侵,其精神远不及三十一年在重庆相见时也。今大师舍筏先 登彼岸,其乐可知。但愿大师弟子尊重波罗提木叉,光明心地, 灌溉灵根,使其抽条发干,敷花秀实。而复散为金刚种子,遍 满三千世界,即不愧身着袈裟,即所以慰大师之灵,即所以报 佛祖之恩也。夫复何言,夫复何悲。尚飨! 并作挽联 :“明月去还来,禅心原不住 ;白云生复灭,幻境 本无常。”作为同根同气的法门同道,面对太虚大师的溘然示寂, 虚云和尚不禁慨叹“来也何迟,去也何疾。大愿未成,我怀何极”, “谁挽狂澜?”称赞大师“荷如来家业,为末法津梁”。对于大 师未竟的遗志,虚云和尚寄望太虚大师弟子们“尊重波罗提木叉, 光明心地,灌溉灵根,使其抽条发干,敷花秀实。而复散为金 刚种子,遍满三千世界,即不愧身着袈裟,即所以慰大师之灵, 即所以报佛祖之恩也”。虚云和尚与太虚大师惺惺相惜、若即若 离的半生交谊以此祭文而最终盖棺定论。几乎与此同时,太虚 大师昔日的盟兄弟保守派代表圆瑛法师则在上海迎接着四众弟 子为他举行隆重的七十大寿庆祝法会。。 太虚大师顺应时代而擘画之佛教革新虽然是未竟之业,但 却为近现代中国佛教发展的主要方向定下了基调。1949 年中华 人民共和国成立后,虽然大陆佛教走上了与港台完全不同的发 展道路,但作为太虚大师重要思想遗产“人间佛教”精神的发 扬和实践则几乎同时在港、台、新加坡、马来西亚等地太虚大 师后继者中进一步蔓延并日渐广大。与此对照,虚云老和尚则 老而弥坚,在艰难的岁月中,继续坚持其一贯的清修实践、法 脉传承、恢复丛林、建立规范等传统路线。改革开放以后,虚 云老和尚所传法的弟子,秉承老和尚身教言行,重新将禅宗正 法眼藏传持,在大陆佛教劫后花开之际的命脉延续中,益加显 出别样的风采。[9] 六、余 论 近代中国佛教复兴运动中代表保守立场的是圆瑛法师,革 新派的领袖是太虚大师,虚云和尚则踵武传统清修路线,保持 中立和超越的态度。由于坚持理念的不同,太虚大师与圆瑛法 师由当初的盟兄弟而走向分歧。[10] 太虚大师与虚云和尚惺惺相 惜,但也始终未能携手并进。虽然如此,太虚大师的精神遗产 与虚云和尚的法脉绵延这两大脉络的发展直接影响了当代大陆 佛教的发展。太虚大师的革新精神与虚云和尚传统清修路线这 两大脉络的绵延交汇,凝聚成为当代中国佛教思想与实践的重 要面向。 当代中国佛教发展脉络中,太虚大师和虚云和尚二大师思 想与宗风的汇流或许可以净慧长老的实践为代表之一。作为虚 云和尚的传法弟子,净慧长老既秉承了虚云老和尚的宗门遗风, 而又自觉服膺于太虚大师“人间佛教”精神,兴寺建僧,实践 以禅为核心的中国佛教复兴尝试 [11],开启了当代大陆“人间 佛教”实践脉络的新面向。净慧长老或许并不是没有意识到太 虚大师与虚云和尚在复兴佛教路线上的差异与微妙张力,也不 仅是对二大师思想的简单调和。他是坚定秉持中国佛教立场的 实践者和弘传者,他应是切身体会到太虚与虚云二大师在卫法 护教上的一致性及其相互间的信任与敬重关系,因此从复兴中 国佛教的现实处境出发,选择了继承传统、适应当下的佛教振 兴方式。应该说这既是净慧长老对虚云和尚和太虚大师遗产之 赓续,同时也是他对二大师的精神融汇。[12] 这正是太虚大师 与虚云和尚在中国现代佛教复兴运动中深具历史意义的宝贵传 统,也是传统佛教现代转型在当今时代一个非常值得参照的重 要表现形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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