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刊主页 2017年度第三期一念花木暖
 

一念花木暖

耀贤

去年的这个时候,我开始出走远方。

拿出一年时间去旅行,是一念之间的决定。

我只想从南走到北,再从白走到黑。

不曾想,在这途中喜闻佛法,如沐甘霖。

于是一年之期的最后几个月,安于竹林深处的一所寺院,在洒扫庭除中恬然度过。

初到竹林禅院,无论白天黑夜,一闭上眼睛就会梦到与一群出家师父在山间生火做饭,打板集众。砖头垒起的土灶,比丘尼师父涂满炭黑的脸,和耳边传来的声声呼唤着的一个名字,那么近,那么清晰。

这梦搅得我连日不得安眠,终于在某日小参时向师父求教。

师父听后,只问我一句话:“你对成家执著吗?”

我先是摇头,又迟疑着点头。

这世间有什么东西是让我执著的吗?

如果有,或许只有一样,就是养育一个小孩。

我一直觉得我过不了家庭生活,一旦触身那些枝枝蔓蔓,我不知道我还有多少成分是我自己。但也有很多时候,我希望身边能有一个小小的伴儿,让我学会无微不至,让我和她一起成长,一起学习与探索新事物,一起牵手走夜路,看对方的眼睛有多明亮。

夏末,清云姐姐去禅院访我,她欢喜地说:“妹妹,你福报真大,能在这么美的环境久住,还能亲近师父,亲近佛法,真让人羡慕。”末了,她又极认真地说:“我还是希望你以后能回归社会,能有个自己的家。”我笑着安慰她:“放心吧,我心里还有执著,福德不够,出不了家。”

夜深时,姐姐又问我:“妹妹,等你旅行结束了,会继续回北京工作吗?未来有什么打算呢?”

“接着走下去,创办一家专属青年人的旅行机构,让更多人都能走出去。”睡眼蒙眬中,我说出这样一句话。
这个想法也是一念之间孕育出来的。

来禅院之前,我见过另外一位法师。他听过我独自旅行的经历,问了我这样一个问题:“这种游学方式真正让你获得快乐了吗?”

“不止快乐,比我读的那些书、攒的那些工作经验都受用百倍,好像一下子知道了什么叫‘得大自在’!”

“你快乐了,你自在了,但这都只是你一个人的感受,对社会有什么意义呢?”

法师的这句话让我沉吟良久。是啊,我只想着我这一生要过怎样的生活,却从未想过,我自己的快乐与满足能为他人带来什么价值。

师父在禅院开示时,经常教导大家要发“菩提心”,我第一次听到这三个字时,是流了眼泪的。

一念起,就发了愿:此一生,不为自己求安乐,但愿众生得离苦。

清云姐姐问起我时,我刚好在考虑,什么样的方式能让更多人获得身心的自在。于是心里的答案脱口而出。

我也不知道这个想法是否有机缘实现。

第一场冬雨落下时,收到清云姐姐发来的微信:“妹妹,上午和他们聊天,想到你,我自语说我很喜欢林妹妹,不知能为她做些什么能守着她,护着她。一抬头,看见他们都在笑话我花痴呢。”

我也笑,笑着笑着就湿了眼眶,为有这样的姐姐,为这段奇妙的因缘。

她又问我:“你愿意来石家庄吗?你上次说的那个旅行机构,会考虑来石家庄做吗?”

我后来才知,她一从禅院回去,就开始四处奔波,终于在市中心找到一处合适的场所,她觉得那是个能实现我所有想法的地方。

岁末,我和叶姐姐相约参访云居山,清云姐姐得知后,也抽出宝贵的时间赶去江西与我会面。她给我看了手机里那处房子的照片,一脸兴奋地说:“妹妹,这是件大事,所以要当面跟你说。房子我看过了,很适合你办公或者居住,咱们可以买下来,这样妹妹在石家庄就有家了。”

我使劲点点头,没有半点犹豫,也没同任何人商量。

回到竹林禅院,我把账户里的所有钱悉数转给清云姐姐,那是我原本打算某日不想再远走时,就寻个静谧处给自己买个小院,布衣素食度过后半生用的。

谁也想不到,偏执如我,最终选择了来石家庄,一座我曾极不想要在此生活的北方城市。

我只是不想辜负每一颗愿我安好的心。或许,我的缘分就应该在这里。

我在禅院和往常一样做着早晚课、悠闲度日时,清云姐姐在石家庄忙着办理注册公司的一系列事宜。

“给公司取个名字吧,妹妹。”她发来微信。

“花木暖”,我敲出这三个字。

“真好听的名字,为什么叫‘花木暖’呢?一定有寓意。”

我同姐姐讲,我很喜欢一首诗:“庭前花木满,院外小径芳。四时常相往,晴日共剪窗。”我常常把“花木满”,念成“花木暖”,觉得这三个字极好听,用‘暖’来形容花木,把花木都人性化了。我们对草木都有情,何况对人呢。它提醒我们做的是一项有温度、有爱的事业,就像这首诗里描述的情境,无论我们能做成什么局面,都一定要快乐地享受整个过程,恬淡而自足。

姐姐给了我很大的鼓励:“好美啊,此生能在这样的意境中生活才不枉时光。这个‘暖’字就是妹妹你的心境,这个温暖的天地也是我的归宿。”

于是“花木暖”就这样诞生了。

我继续在竹林禅院打完三个禅七。又搜罗了身上所有零散的钱,给寺院的同修们买了过冬的手套,给终南山一位患病道长转去微薄的供养,给贵州某地三名有过一面之缘的孩子买了棉鞋和羽绒服。

终于心无挂碍,什么都没有了,却感到从未有过的富足。

这些年,我最不怕的就是一无所有。多好啊,一切又可以重头再来。

一年期满,从长沙坐十二个小时的硬座火车回到石家庄,一路看完师父送我的一本《空山煮茶记》。火车到站,见到我最亲爱的姐姐们和最尊敬的师兄,一下子就觉得回到家了。

吴姐姐说:“瑞林,你在一篇文章里讲过一个九尾猫的故事,你说这世间最好的修炼,就是我希望能成就你。你想干什么就干吧,我们都愿意成就你。”

叶姐姐说:“我也不知道能为你们做些什么,我会开车,能干杂活,能用到的时候一定要叫我啊!”

而清云姐姐说得最多的就是:“我只喜欢当绿叶,永远护着妹妹这朵花。”

我的姐姐们不知道,你们其实是根,是泥土,是所有最最重要的存在。而我只是一滴水,因了你们种种的庇护,才不至于干涸消失。

“花木暖”的出生,圆了我想养育一个小孩的梦想。她就是我的“小孩”,是我们大家共同的“小孩”。陪她长大,也成了我这一生要做的最久远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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