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刊主页2015年度第六期唯有梅花影自香——尼泊尔游记(五)
 

唯有梅花影自香

——尼泊尔游记(五)

明鉴

【接上期】

九 

在尼泊尔如果你想看文物,那就很难见到。这个古老的农耕民族没有什么博物馆、艺术宫之类。所谓的文化遗产都掩埋在地下,没有开采。在蓝毗尼周边,就遗存着大量与佛陀有关的珍贵文物。不知是因为国力所限,还是技术上的原因,亦或许他们根本就不想让它在世人面前呈现。

在中华寺的当家师明浩(我的师兄)的安排下,导游波比带领我们开车做了一遍巡礼。这些遗址非常分散,有的就在村落里。它们的共同点就是都有一位尼泊尔人看守着。比如在一个村庄里面,车子突然停下,在简易的栏杆里面有个大坑,露出浑圆巨大的石柱,倾斜着的另一半深深埋在地下。波比说,这就是著名的阿育王石柱。那上面刻着的飞鸟图案,与印度等其他国家现存的图案同出一辙。紧挨着是个长满荒草的大土坡,据说里面埋着一座保持完整的古庙,令人很是茫然。从围拢过来村民们的眼神和看护遗址的老人那份自豪的面容上看,这里真的埋着一座华丽精美的古代寺庙。距此不远的一处简易的屋子里,我们又看到了巨大的阿育王石柱,并且刻有铭文。在一片宽广的长有大菩提树的荒野中,我们还拜谒了佛陀的父亲—迦毗罗卫国国王的坟冢,而旁边就是摩耶夫人的坟冢。两个巨大的圆形,凸出地面。

在一大片密林的深处,有一个巨大的圆形土坟,上面长着一棵造型好看的大树。树上散满了鲜花,挂满了彩色的经幡以及尼泊尔国旗。据波比介绍,在这里埋着释迦牟尼佛八分之一的舍利。伫立于此,的确能感知到那种神圣的能量。山坡上开放着的鲜花是如此鲜艳。 我们深深地、笃诚地跪拜,顶礼这位伟大的人天师表。惠风和畅,彩旗招展,我们沐浴在如此祥和的氛围中,身体是如此的轻安,是我从没有感受过的加持。

伟大的佛陀!

十 

世间的事物,真是无巧不成书。在中华寺居住十几天后,我们又返回到加德满都。当时,我和曹植喜安排好行囊,准备出门吃午饭。一跨出门槛,小曹竟大声喊出“于水”的名字。在这个人声嘈杂、摩肩接踵的人流中,分别十几天后的于水和与他同行的瑜伽女教练,竟奇迹般地出现在我的眼前。与十几天前比,他们的面容略显消瘦。而面对突然间站在面前的我们,他们更显惊讶,以为法师有什么神通。这个世界也太小了吧!

原来,他们两人在博卡拉选择了横跨喜马拉雅山的步行之旅。一路上,他们跟随着一个当地的导游十分艰辛地跋涉。首先要经过关检的检查,不能带牛肉干等动物食品,据说那会招来山神或其他灵兽的愤怒。他们最多只能带些巧克力等高能量食品,因为登山本身就需要带众多的防寒防护用具。高山上,午间和夜里的温差很大。各种难以预料的恶劣天气和各种难以想象的美丽风景,都吸引着世界各国的徒步登山爱好者们。本来我对探险征服、挑战极限等运动是持否定态度的,当看到他们拍回的超出凡尘、奇妙无比的图像资料,以及他们之间那种同甘共苦、历经风霜后相互关爱的眼神,似乎找到答案了。正如梭罗在其名著《瓦尔登湖》一书中写道:

我内心发现,而且现在仍然发现,我有一种追求更高级的生活、或者称之为精神生活的本能,像多数人那样;与此同时,我也有另一种追求原始状态和野性生活的本能。

他们在最简易的帐篷中过夜,吃着极其简单的食物。在那种寒彻骨的雪山之夜,企求喝一杯热咖啡的强烈期望,如同梦一样的奢求。一路上,除了他们三个人的形影相守,再没见到其他人。崎岖攀登的路上,枯寂、难以承受的寂寞,见不到一株植物,只有无尽的山峦、白雪、天空,这对于心灵都是极大的挑战。

梭罗说过这样一段话:

我发现孤独在大部分时间里都是有益于身心健康的。和别人在一起,甚至是和最要好的友伴在一起,很快就令人感到厌烦,浪费精力。我喜欢孤独。我从来没有发现一个像孤独那样好的伴侣。我出去置身于人群中间,多半觉得比待在自己的室内更加孤独。孤独并不是根据一个人与同伴相隔多少英里来计量,真正勤奋的学生在剑桥大学最拥挤的地方也和沙漠里的托钵僧一样孤独。

是啊!现实生活中,又有多少人能享受这种孤独呢?

十一 

从尼泊尔飞回昆明,恰巧赶上了一场雪。在四季如春的昆明,这样的景象并不多见。我们匆匆忙忙赶去黑龙潭踏雪寻梅,真是富有诗意:

夜润梅花清月濛,

晓来策杖寻溪踪。

惊现古桩三百载,

似守空林待山僧。

与友人商定,这样的天气,不如去大理古城看看那传说中的风花雪月。听一位老先生说,过去他住过大理一家老客栈,也是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那家老店是个很讲究的古宅院,院中老树参天,风卷残雪,舞动虬枝;屋内老先生一盏清茗,一卷线装《坛经》,围坐火炉边,悠然自得。一阵风卷起落花残雪,借苍山残月,老人走到窗前,背手凝视欲作短吟,于是推门出屋。恰巧,旁边屋中有一洋人居住,手持《圣经》一卷,同样在围炉读经,也为窗前风花雪月之景所吸引,信步出门。两位老者雪夜伫立,良久未语,相视一笑,亦各自回屋诵经。

美国的梭罗是一个过着隐者一样生活的人,他也幻想着这样 一间山上的小屋 :

这是一幢没有粉刷的通风小屋,适于款待云游的神仙,也适于一位女神在里面轻曳罗裳。在我住所上空掠过的风,一如那股在山脊上横扫而过的风,响起裂帛般的旋律,或者在人间唱响那种只应天上有的曲调。晨风永远吹拂,创造性的诗篇不断,但能够听见这种乐音的耳朵却不多。

僧明鉴 

草于加德满都 

再稿客次云南大理 

后.记

风生水起

在我去尼泊尔期间,听国内的道友讲,有一部在尼泊尔拍摄的电影《等风来》也在上映。回国后,出于对尼泊尔的认知,我去看了这部电影。

影片中,女主人公在博卡拉—那个著名的徒步、滑翔之地,静静地坐在山头,等风来。影片从清风徐来,再到翱翔俯瞰大地山川,乃至镜头的切换,都拍得极为唯美。其实,现实中的我们还不是苦苦地祈盼着自己的机遇来临。但是,那样的机会应该赐予扎实勤奋的积累者,厚积薄发者,蓄势以待、扬帆远洋者。当南海潮涌,拍浪三千之时,鼓风而起,扶摇于青云之上。而这些还是有待的,是有为法。

凡夫俗子的我们,内心时刻都在分别、妄念、取舍中。我们的心境如湖岸水波,如秋崖落叶,一旦风生水起,便会鼓浪扬波,随风飘舞。可怜我们的这颗心,尽管已疲惫不堪,仍然如黑夜的猎狗一样警觉,当名利机会现前时,便会急速出击,甚至不惜见利妄为。

而在尼泊尔这样一个国度,尽管贫穷,但国人的眼睛清澈明亮;尽管贫穷,他们为人友善,总能看到灿烂的笑容。他们没有想到去侵袭别人,他们的心似闲云散淡,不需要等风来。

有一年春节,我接到黄明尧老师的短信,是一句颇有禅意的诗:“四海浪平龙睡稳,九天风静鹤飞高。”在爆竹连天、硝烟弥漫中,读到这样的般若文字,真赞叹是善知识所为。

在所谓的社会进步、信息化快速演变的过程中,在不知不觉中,我们盲目地追寻,手机换了多少个,电脑又要更新,渐渐地迷失了自己。而今忘却来时路,江天暮,天涯目送飞鸿去……

夕阳西坠的河滩上,斜倚着枯干的枝桠。一个男孩抱着大树枝上下压动,似乎在骑马。河里边,几个光着屁股、晒得黝黑的孩子,在忘情地打水仗,浪花飞溅,童音朗朗。这一切都是我曾经有过的——

伫立山顶,待风来时,我们可以听松涛贯耳。

坐看水涯,秋水长天,我们可以听雁落平沙。

然而,雁过寒潭,潭不留影;松声过耳,耳不留踪。

今年正月十五的前两天,天上飘起了雪花,我拄了杖,径自朝四祖寺山后寻去。那里有一株逾百年的老梅,在苍茫的风雪中凌寒独笑,绽放冷艳。那是株白梅,它的花朵与白雪融化为一体,很难分辨出哪是梅花哪是雪。我在它面前凝神伫立,品出只有梅花才有的淡淡幽香,随口吟出八指头陀的诗句:

万事都归寂灭场, 

青山空惹白云忙。 

霜林摇落西山月, 

唯有梅花影自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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