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刊主页 2014年度第五期奉师命,荷担如来家业
 

奉师命,荷担如来家业

常宏

看到师父的名字就亲切

上世纪八十年代,“气功热”流行的时候,我和几个好朋友一起练气功,学的第一种气功是严新的气功法。严新的师父是著名的四川海灯法师,会“一指禅”功夫。严新教我们诵大悲咒,打坐、做功的时候教念大悲咒,也念观世音菩萨。

因为这个因缘,当时我特别想找练功书来看,下了班就去书市转,寻找类似的、对练功有帮助的书籍。有一次看到一本《法音》杂志,封面是广济寺的大雄宝殿。我一看这个封面,终于找到一本有关的书!那时不懂佛教,就想到一个山清水秀、空气好的地方,种菜、开荒地,悠闲地、优哉游哉地练练功。

后来我就经常找《法音》来看,了解得越来越多,这本杂志是中国佛教协会主办的,主编是净慧法师,可能是夙世的因缘,看到师父名字“净慧”这两个字,就感觉特别亲切、特别熟悉,就好像见到亲人一样。

《法音》这本杂志内容很丰富,有出家人的公案,学习、修行上的见地,我看了很受益。这本杂志可以订,可以邮购,我就在邮局订购了,每月寄来一本。这是1986年。1989年,《禅》刊发行,第一期我又订了。此后通过《禅》刊了解师父比较多,上面有师父的开示,说师父在赵县柏林寺恢复道场,那时不知道什么是修复道场,就想着是修庙吧。

练功练到一定程度上,单位说我有点“不务正业”,下了班不干别的,就到处跑。我们几位同修就是想找到功夫更高的师父。

我们商量:“找谁呢?”

“就找净慧师父吧。”

“在哪儿呢?”

“河北赵县。”

“赵县在哪儿呢?”

“赵州桥。”

同修说:“我先打前站,去看看,要合适呢,咱们就都去。”

那年的腊月二十几,我送他上车。他上车去了赵县柏林禅寺。

“考虑周全,处理妥当”

刚过正月,打前站的这位同修给我们写信,信中说:“这儿好,来吧。”那时师父(指净慧上人)大多时候在北京,他还没见到师父。他见到了当时的当家师明海法师,特别赞叹,说是毕业于北京大学的高材生。

呆了几天,他又写信说:“我见到师父了,师父说我们练的气功是外道。”我们问:“什么叫外道啊?”

“和佛教练的功夫是两码事。”

“那怎么办,练不练?”

同修说:“师父就不让练了。师父让我每天干活(因为那时寺里正在建设中,很多事要做)。”

过了二月二,同修又写信说:“这个师父不是一般人,我一去他那屋里,还没说话,师父就知道我要干什么、想说什么了。我在师父面前不敢乱想一下。”

后来这位同修就出家了,劝我们:“你们也出家吧,咱们都是练功的底子,你们就来吧,肯定能练成。”

他跟师父说:“我还有朋友一家三口,都喜欢练功,也都想好好修,都想来见师父。”师父同意了,他就告诉我们:“师父同意你们来了,快来吧。”

我那时不太懂佛法,也没想到解脱生死,就想身体好,还想有神通。所以决定先来见见师父。在那之前,师父给我们写了封信,上面八个字:“考虑周全,处理妥当。”

我从内蒙古坐火车来,到寺的那天,师父是晚上从北京回来的,所以当天也没见到师父。

为求法而来

那时柏林禅寺刚开始建,普光明殿的佛像还在外面,大雄宝殿封顶了,那时还没有山门,最外围还是一个铁栅栏门,还能看到里面的院落。

我见师父第一面,当家师明海法师向师父一一介绍了我们。

我就开始哭,眼泪像断了线似的,泪流满面,最后哭得止不住,也说不了话,什么也说不了,问什么也不能回答。最后我跑去外面哭了。

就好像见了久别的亲人一样。

我在寺里住了两年多才剃度。这两年间一直干活,大寮、流通处、斋堂,什么都干,让干什么干什么。那会儿柏林寺的条件可不像现在,苦多了,冬天特别冷,晚上吃完饭,把碗扣在桌子上。第二天起来,碗都冻住了,用开水一浇,才能把碗拿起来。

在我们的心地上发什么心,这个很重要。我为求法而来,我不怕吃苦。师父让我干活,我就踏踏实实地干活。

艰难地承担起如来家业

1994年六月初十,我们七位弟子在净慧恩师上人座下剃度后,一起来到于底村的虚云禅林,虚云禅林那时还叫“重胜寺”。当时的虚云禅林只有一个150平方米的明代建筑殿堂和一尊明代时期的青石佛像,当时村子离城市也较远,整个地方感觉很荒凉,不像一个道场。还有几排村里小学留下的教室,村委会分配给我们一排教室。

面对眼前的情景,恩师上人说:“你们要学会吃苦,吃苦就是成长,坚持下去。这里虽然艰苦,一切从头开始,但这是如来家业,你们要敢于承担,看好家,看好家!”

和我同来的好几位法师都是刚刚剃度,有几个法师都哭了,觉得出家太难了。

如果没有师父跟我们在一起,我觉得我们都会跑掉。

那时候,住的、吃的都简单,没有什么供养,大家一起去批发方便面。中午就吃馒头和煮方便面,许多小师父都想走掉。她们觉得我年纪大些,就让我去问师父:“我们在这里干什么,怎么去修行?”我不敢去问。拖了大概有二十多天,就有小师父开始闹情绪,说:“你不给我问,我就走了。那么多寺庙,我为什么非要在这里?”

当时1994年也没有电话,我就去村里一个姓赵的居士家打电话。我问师父:“我们怎么修啊?”过了一秒钟,师父回答:“你们把家看好,这是如来的家业。用你们的肩膀承担起来,好好地苦几年,都会过去的。”

回来我把师父的话转述给大家,谁都没吭声。

接下来的十来天中走了两个法师。有段时间只有我和另外一位比丘尼师父了,我们俩全天连轴转,自己买菜、打扫、清洁、建庙、接待信众,一天下来,忙个不停。

我有时也在想:出家为了什么?

其实我们出家人一开始挺难的,但师父让我们看好如来的家业,他老人家也没有给我们讲太深的道理。我信师父,师父让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这往后,在虚云禅林也遇到过不少疙疙瘩瘩的事。那时候出家的人少,社会上对出家人认可度也不高,因为和学校在一起,小朋友们见了我们就扔土坷垃,边扔边喊:“尼姑,尼姑……”打我们。

后来村委会来找我,他们要找师父,跟师父谈条件。师父让小学生们搬出去,村委会就让师父再盖一所小学。师父答应了,资助村里建了小学。

慢慢地,虚云禅林一点点地建起来了。

曾经有人问师父:“您为什么把重胜寺命名为虚云禅林?”师父说:“为了纪念我的师父虚云老和尚,所以用他的德号来命名,你们要知道感恩啊!”

之后,我默默地发愿,每年从农历八月二十七日开始(净慧长老的生日)诵经七天。因为恩师曾经说过:“你们不要为我做生日,师父是不做生日的。你们要知道生日是母亲的受难日。以后记住,当你们生日的这一天,要为母亲做一件有意义的事。”

我十分喜欢师父的法语,十分受用。师父说的话十分经典,就像师父说的“感恩”,这宽大了我们的胸怀。我对于出家的感悟,就是要有一个好的师父,能遇上这么好的师父,就是我的福报。上世纪八十年代还没有佛经,师父的行住坐卧都在深刻地影响着我,我们还离不开师父,我们还没有长大。

连续打十个禅七

2009年农历十月十五,师父来虚云禅林,主持冬季“禅七”法会。从这一次打禅七开始,师父规定:虚云禅林每年打十个“禅七”。每天晚上,师父给我们开示。他老人家语重心长地说:“在全国啊,没有几个寺院能打十个禅七的,就那么一两家。女众道场几乎没有,石家庄周围的寺院也没有,就算是有困难,希望当家师能够把打十个‘禅七’坚持下去。师父虽然不能陪你们打完十个七,但是我的心留在这里,永远和你们在一起。”

这么多年来,师父对我们的要求一直非常严格,特别是对女众,非常严格,说话也很严厉。他总告诫我们:比丘尼要修“八敬法”,见了比丘要顶礼,哪怕是年轻的比丘。师父都是按戒律来要求我们的,行住坐卧,都要严守戒律。所以,听到师父说“我的心留在这里,永远和你们在一起”这样的话,心里暖乎乎的,好像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给我们鼓劲,就有信心把十个七坚持下去了。即使有时我们觉得烦躁了,不想坐了,但想到师父的期许与鼓励,我们就又坚持下来了。

坐禅确实是一种硬功夫,每年十个“禅七”打下来,心都不会被外境扰乱。2013年是我们坚持十个“禅七”的第六年,我们的道心坚固了,定力也坚强了。

每年冬季70天的禅修,岁岁年年,像加油站一样,给我们精神的滋养。

但愿众生得离苦

从2009年开始,师父每年秋天都咳嗽,都住院,我去给师父送饭。他老人家从来不挑剔饭,从来不说我要吃这个,我要吃那个,什么样的饭菜他都吃。有时跟我们开玩笑:今天是“上堂大斋”。其实我们只是蒸了些发糕,软一些。

我不太会做饭,可师父每次都会鼓励我:“做得很好。”

师父虽然生病,但从不麻烦别人。洗衣服,擦地板,整理房间,都是自己动手。

每次生病住院治疗,医生要求师父输液5天、7天、10天,师父从来没有完全遵守这些时间,师父没有一次住院按照医生的要求,师父总是提前出院。

有一年,师父正在输液,唐山的龙泉禅寺奠基,唐山来的政府人员邀请师父去主持洒净仪式,主治大夫说什么也不让师父出院,很严肃地说:“老和尚,如果你现在出院的话,后果要自己负责的。”师父很和蔼地说:“没事的,给我办出院手续就好了。”

大夫本来脸绷得紧紧的,听到后很惊讶,语气缓下来,后来又对老和尚说:“那您明天去忙,后天再回来住院。”师父答应了。

到了当地,风非常大,气温大约有零下十几度。

别人都穿得厚厚的,围着大围脖、厚围巾,可师父就只是穿一件海青,站在风中。我们的感觉,师父就是人天师表,就是佛在那里。在别人看来,师父精神抖擞,毫无病容,只有我们知道他刚出院,他还带着病,他一个疗程的输液还没有结束。

我们几个徒弟站在下面,都默默地掉眼泪了。师父都这么大岁数了,还在全心全意地为佛教事业奔波、付出;我们这些弟子,更要为弘法利生付出全部,没有任何理由懈怠,有师父这榜样在前面,我们怎能不紧紧追随?

事实上,那次法会结束后,师父也没回去住院,直接回到了柏林寺。

这样的情况有无数次,不管多累,多难,病得多重,他都自己承担,为弘法利生,奔波不停。就如《华严经》里讲的,不为自己求安乐,但愿众生得离苦。师父心中全是三宝的事情,为大众着想。

师父就是我们的楷模。

绝不让师父失望

2012年冬天,师父在四祖寺讲课,一共七讲,每次上课,他讲五分钟就咳嗽十分钟。我觉得师父的病到了一定程度,非常担心,后来我三天两头去一趟,去看师父。

师父心里,就从没想过他自己的身体、自己的健康。

2013年,师父已经病得很厉害了。师父住院后,也总是替我们着想,不让我们去看他,不让我们在医院陪他。我们就偷偷地去看师父,但不敢让师父知道我们来了。我们住在一个居士家中,为了让师父吃好饭,我们做好饭,悄悄送到师父的病房外,再让侍者送进去给师父,我们在门外偷偷看师父一眼,看师父还好,我们再悄悄地回去。

师父那时候吃饭吃得很少了。师父吃饭,侍者才吃;师父不吃,侍者也一口不吃;师父不吃,我们大家也都不吃了。

那年的农历三月初六,庆福寺要奠基,邀请我们去参加奠基,还有其他师兄弟都想来见一见师父。我们说好了,一块去见师父,都说是从庆福寺来的。这么着,都进屋去看师父。

师父就问我们,去了多少人啊,都是谁去了啊,等等。实际上我们没有去,也不知道去了多少人,去了什么人,就含糊其辞地支吾过去。

师父都病得比较厉害了,却总是怕我们累着,总为自己的徒弟着想,师父总是往外赶我们,让我们回河北去,寺院里那么多事情要做,不要为他耽误了寺里事,让我们不要为他担心。

可我们实在是担心师父,我们也没有回河北去,继续保持“地下工作”,悄悄地守护着师父。

4月19日,师父说什么也不住院了,要出院。

下午六点多,回到了寺院。一进山门,师父说:“还是回来好。”

20日早晨,我们正在给师父做早饭,崇朗法师打电话让我们过去,抽泣地说:“不用给师父做饭了。”

我们疾步来到师父床前,为师父助念:“南无观世音菩萨。”一声声,从心头涌出,泪如泉涌,不能自已。怎么能相信,怎么敢相信,师父就这样离开我们了?

师父走得十分安详。

师父走了后,我有时就觉得脑子颠三倒四的。有一天打坐的时候,突然觉得脑子一片空白,恍然觉得师父都不在了,什么也不想做了。身边的小徒弟看出我内心的伤痛,劝我说:“人的生命长河当中,要面对很多亲人师长的离去。师父,您别难过了。”小徒弟的话,让我很受益,只是对自己的师父,对情逾父母的师父,怎能横刀截流、当下即断?怎能不留恋,不怀念,不难过,不心酸,不伤痛?

我相信,师父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

追随师父的脚步,走在弘法利生的路上,这是我们的使命与责任。我们绝不能让师父失望! (褚亚玲笔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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