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刊主页2012年度第五期略谈“秉拂”与“秉拂牌”
 

略谈“秉拂”与“秉拂牌”

宗舜

秉拂,手执拂子。秉,即执持。拂,即拂子,也称拂尘。《佛光大辞典》之“拂子”条解释说:

“将兽毛、麻等扎成一束,再加一长柄,用以拂除蚊虫者,称为拂子。又称拂、拂尘、麈尾。于印度一般皆使用此物。戒律中允许比丘执持拂尘,以拂除蚊虫之侵扰,然禁止使用如“白拂”等以较为华美贵重之物所制成之拂子。据《有部毗奈耶杂事》卷六载,佛曾允许比丘持用下列五种材料所制之拂子:(一)羊毛,(二)麻,(三)细裂
布,(四)已用破旧之物,(五)树枝树梢。白拂即由白牦牛或白马尾制成之拂子,乃属贵重之物。”[注1]

印度丛林茂盛,蚊虫颇多,故以拂子驱赶。同时也以拂尘拂去尘垢。后来逐渐演变为一种身份的代表。如《长阿含经》卷十三之《阿摩昼经第一》中说仙人“白盖自覆,手执宝拂,著杂色宝屣”,[注2]《增一阿含经》中说国王有宝盖、天冠、剑刀、宝拂、革屐这五饰(也叫五威仪),《中阿含经》中多次提到阿难执拂侍佛。关于比丘使用拂子的戒律——拂法,有遮、开两次的因缘。《摩诃僧祇律》记载:

拂法者,佛住王舍城,世人节会日男女游观。时六群比丘持白氂牛尾拂,以金银作柄。有持马尾拂者,为世人所嫌。乃至佛言:“从今已后,不听捉拂。”复次,佛住毗舍离,诸比丘禅坊中患蚊故,以树叶拂蚊作声。佛知而故问:“比丘,此何等声?”答言:“世尊制戒不听捉拂,是故诸比丘以树叶拂蚊作声。”佛言:“从今已后,听捉拂。拂者,线拂、裂拂、芒草拂、树皮拂,是中除白氂牛尾、白马尾、金银柄,余一切听捉。若有白者,当染坏色已听用。捉拂时,不得如淫女捉拂作姿作相。”是名拂法。[注3]

《五分律》卷二十六中也记载,佛在毗舍离城时,因“下湿多蚊虻蒸热,诸比丘患之,佛言:‘听畜扇拂。’诸比丘用马尾作拂杀虫。佛言:‘不听用马尾作拂,犯者突吉罗。’”[注4]故佛教传入中国后,拂法也随戒律在僧众中实行。

至于中国何时开始使用拂子今仍不详,魏晋时期流行挥麈清谈,在出家众,则自唐代以降,禅僧盛用拂子作为庄严具,或竖或打,也是引导禅人入道的方便。日本慧印校订《筠州洞山悟本禅师语录》云:

师举了,沩山曰:“我这里亦有,只是罕遇其人。”师曰:“某甲未明,乞师指示。”沩山竖起拂子曰:“会么?”师曰:“不会,请和尚说。”沩曰:“父母所生口终不为子说。”师曰:“还有与师同时慕道者否?”沩曰:“此去澧陵攸县石室相连,有云岩道人。若能拨草瞻风,必为子之所重。”……师遂辞沩山,径造云岩。举前因缘了,便问:“无情说法,甚么人得闻?”岩曰:“无情得闻。”师曰:“和尚闻否?”岩曰:“我若闻,汝即不闻吾说法也。”师曰:“某甲为甚么不闻?”岩竖起拂子曰:“还闻么?”师曰:“不闻。”岩曰:“我说法汝尚不闻,岂况无情说法乎?”[注5]

此则记载唐代曹洞宗创始人洞山良价(807—869)参学沩山灵祐与云岩昙晟,问“无情说法”话头的公案,其中两人均竖拂子示意,而后良价有省。同时代的黄檗希运禅师参马祖,亦有以拂子说法之公案。如宋赜藏主撰《古尊宿语录》云:

师(百丈禅师)再参马祖,祖竖起拂子。师云:“即此用?离此用?”祖挂拂子于旧处。良久,祖云:“你已后开两片皮,将何为人?”师遂取拂子竖起。祖云:“即此用?离此用?”师亦挂拂子于旧处。祖便喝,师直得三日耳聋。[注6]

其他语录中记载多不胜举,后世“秉拂说法”则成为宗门规式。宋圆悟克勤即云:“秉拂据位称宗师,若无本分作家手段,未免赚误,方来引他入草窠里打骨董去也。”[注7]《中华佛教百科全书》释“秉拂”曰:
“住持或代理住持者上堂时,持之为大众说法,此称秉拂。又执行秉拂之职务的前堂首座等五头首,称秉拂五头首;秉拂子之侍者,称秉拂侍者。或有得道者,其师则授予拂子。”[注8]

《佛光大辞典》也说:

“我国禅家尤喜以拂子作为庄严具,住持或代理者手持拂子上堂为大众说法,即所谓‘秉拂’。其时,拂子即为说法之象征。”

但这两种佛教辞典的解释,细究颇有未安之处。宗门下方丈说法罕见称“秉拂”者,大规模的有“上堂”,小规模的有“小参”。《佛光大辞典》和《中华佛教百科全书》的解说可谓过于宽泛。而丁福保《佛学大辞典》则明确说:

“秉拂,禅林之语。一寺之首座代住持秉拂子上法座开示大众者也。凡前堂首座,后堂首座,东藏主,西藏主,书记,称秉拂之五头首,为各有秉拂之资格者。见《象器笺》六。”[注9]

丁福保的解说,是有确实依据的。宋大慧宗杲有《大慧普觉禅师语录》,其中有《大慧普觉禅师云居首座寮秉拂语录》,此辑语录,均为大慧宗杲于云居寺任首座时为众说法者。其中大慧自称“秉拂上座”:

若定夺得出,秉拂上座一场败阙。若定夺不出,泼第二杓恶水去也。[注10]

首座说法称秉拂,正是为了区别方丈的“上堂”或者“小参”。明湛然圆澄因慨叹当时禅林规矩荡然无存,禅风日下,故著《慨古录》,恳切提撕,以期重振宗风。其中即云:

古之首座者,乃秉拂之位。盖堂头不能日日上堂,首座代说,故谓秉拂。然必以发明见地,曾受许可,为众所推。然后点茶白众,表明师承,方乃就位。商确古今,发挥蕴奥,勘验学者,亚次堂头。今之首座,不通一经,不识一字,师承无据,但有几家供养,办得几担米,设得几堂供,便请为之。所言发挥蕴奥,勘验学者,斥为闲事,一味不言,是其谈柄。宛其所以,非不言也,世谛杂话,未尝无之。如此以称人天师者,可为一笑矣。[注11]

可见,仅有一寺之首座等五头首,代替住持登堂说法,才称“秉拂”。前举之《佛光大辞典》和《中华佛教百科全书》均不确。各家语录中,均将任首座说法语录单辑为“秉拂录”,如明末清初为霖道霈之《秉拂语录》,全称即《鼓山为霖禅师居首座寮语录》即是。清《雨山和尚语录》后附“秉拂语”,[注12]清《粟如瀚禅师语录》卷之五有“首座寮秉拂”,[注13]清《神鼎一揆禅师语录》第六卷《明州瑞岩首座寮秉拂小参》与《明州天童西堂寮秉拂小参》[注14]皆是,等等。

同样,平时悬挂于方丈院的各种佛事牌,其中“秉拂牌”仅在首座等代方丈上堂说法时,才能取下悬挂于僧堂、斋堂等“公界”。而且,首座秉拂时,有时方丈也在座随听,并与首座互相酬答,激励举扬。清仪润撰《百丈丛林清规证义记》曰:

若四时八节,请班首秉拂者,预日住持命都监、知客、侍者往某班首寮请:明日上午,为众秉拂。正日早粥二板后,都监等赉牌、拂,再至彼寮。都监敬香,与众作礼已,侍者白云:“方丈和尚慈命,令某等谨赉牌、拂,专此拜请,即午为众秉拂。”班首即同侍者上方丈,礼座,受命已,复酬礼众执,即回寮,使本寮行者挂牌。

法堂正中设平座,又另设一座在左边上首,为方丈位。时至,鸣钟三下。都监执香,同两序至寮一触礼。迎至法堂,班首行十方问讯礼。复至方丈位前一触礼,转身登座。都监上香,大众一触礼。班首不酬礼。烧香侍者上香。若十方名德为班首,方丈至秉拂座前问讯,秉拂人起身侧立。仍复座云:“侍者请和尚趺坐。”说已就坐。悦众鸣引磬三阵。乃至说法毕下座,复至方丈位前一触礼,(即礼两序及侍者。两序送班首归寮)辞送即止。班首上方丈谢秉拂,回寮。都监令库司送茶果一桌至彼寮。是日客堂,请秉拂班首用客饭一日。即晚二板,方丈待秉拂茶。

《证义》曰:首座古称头首,亦号座元。或请名德,须称和尚。或是法嗣,应呼大师。……观此二则秉拂,住持与秉拂人点捡赞美,互相举扬,毫无谀谄贡高之意,是秉拂之芳规也。[注15]

而且,此日,请众司库送茶果,客堂备客饭,方丈请秉拂茶,以示对大德尊重。倘若如《佛光大辞典》等说,今者方丈秉拂说法既不挂“上堂牌”,又不挂“小参牌”而挂“秉拂牌”,则未免有失规矩,不可不辨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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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注1]据电子版《佛光大辞典》(第三版)。

[注2]见《大正藏》第1册后秦佛陀耶舍共竺佛念译《长阿含经》卷十三。

[注3]见《大正藏》第22册东晋佛陀跋陀罗共法显译《摩诃僧祇律》卷三十二。

[注4]见《大正藏》第22册刘宋佛陀什共竺道生译《弥沙塞部和醯五分律》卷二十六。

[注5]《大正藏》第47册。

[注6]见《卍续藏》第68册《古尊宿语录》卷一。

[注7]见《大正藏》第47册宋绍隆等编《圆悟佛果禅师语录》卷第十五。

[注8]据电子版《中华佛教百科全书》。

[注9]据电子版《佛学大辞典》。

[注10]见《大正藏》第47册宋蕴闻编《大慧普觉禅师语录》卷九。

[注11]见《卍续藏》第65册。

[注12]见《卍续藏》第40册。

[注13]见《卍续藏》第49册。

[注14]见《嘉兴藏》第37册。

[注15]见《卍续藏》第65册清仪润撰《百丈丛林清规证义记》卷第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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