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刊主页2010年度第六期《居士分灯录》简介(附选读七则)雪
 

《居士分灯录》简介(附选读七则)

兀斋

《居士分灯录》,明代大居士朱时恩编辑,分上下两卷。朱时恩此前曾编辑过四十一卷本的《佛祖纲目》。《居士分灯录》成书于明崇祯五年(1632),后被收于《卍续藏经》第一四七册。该书仿效缁门之《传灯录》,辑录了在家信众参禅悟道之因缘,共计一百一十人(其中正传七十二人,犹孔门之“七十二贤”),包括西土之维摩居士,唐代之傅大士、庞居士、韩愈、吕岩真人,宋代之苏东坡、朱熹,及明代之宋濂等。

上卷收录:维摩诘、傅大士、杨衒之、向居士、李通玄、庞道玄(附韩愈)、崔群、甘贽、陆亘、白居易、裴休、李翱、于頔、王敬初、陈操、陆希声、张拙、王延彬、王随、杨亿、曾会、李遵勖、许式、夏竦、范仲淹(附尹洙、朱炎、晁迥、李沆、杜衍、张方平)、杨杰、刘经臣、孙比部(附杨畋、王安石)。

下卷收录:李端愿、赵抃、富弼(附文彦博、欧阳修、范镇、司马光、邵雍、吕公著)、潘兴嗣、张商英、苏轼、黄庭坚(附韩宗古、彭器资、王正言、朱世英、王卫州)、吴恂、王韶、郭祥正、周敦颐(附程颢、程颐、游酢、谢良佐、杨时)、戴道纯、高世则、陈瓘(附刘安世)、苏辙、胡安国、范冲、吴居厚、彭汝霖、卢航、都贶、徐俯、赵令衿、李弥逊、张浚、冯楫(附王敏仲)、张九成、李邴、吴伟明(附吴潜、吕正己、吕本中、陆游、尤袤、叶适、陈贵谦)、刘彦修、黄彦节、钱端礼、钱象祖、潘良贵、曾开、葛剡、莫将、王箫、张栻、李浩、吴十三、朱熹(附陆九渊、真德秀)、余居士(附王日休)、宋景濂。

此外,补遗部分还收录了吕岩真人、张伯阳等道教人物。

以上所列在家信众,或为王臣宰辅,或为学士鸿儒,皆一代之名流俊杰,人中龙象。他们不仅在世间功名文章上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就,在出世间的修道悟道方面,也达到了很高的境界,从而成为当时乃至后代文人士夫所钦慕攀仰的对象。唐宋时期,文人士夫参禅悟道、出入缁门、与禅僧交游,成了一种时尚,以至有“士不明禅耻为士”的说法。《居士分灯录》为我们再现了唐宋时期中国文人士夫热衷于参禅问道的热闹场面。读这些心仪已久的大居士如韩愈、裴休、白居易、苏东坡、黄庭坚、范仲淹、周敦颐、朱熹等人的参禅悟道因缘和经历,我们不能不受这些先贤们的影响和激发,产生一股强烈的畅游禅海的冲动。

本书之卷首,先是王元瑞、张翼轸二位居士分别撰写的《居士分灯录叙》,以及朱时恩的《自叙分灯录缘起》,接下来是宋濂的《夹注辅教编序》、《重刻护法论题辞》,大慧禅师的《示真如道人书》,以及莲池大师法语九则,算是在家居士修学的眼目和警策,也是后人在阅读《居士分灯录》时一个不可缺失的指南。

在《居士分灯录叙》中,王元瑞居士谈到了该书的历史价值,他说:

惟我友朱我沾氏,学兼华梵,情泯智凡。心为般若之灯,足厕云栖之席。翻研释典,弘愿度人。谓居士身,与佛原非差别;见如来性,逢缘不碍无生。如丁繁弃官求道,张挥舍俗为僧。十地相期于冯亮,三空见许于智林。赋白牛于蒲庵,论黄熊于子约。居家学道,屡见高贤。倘能顿破尘樊,力除见网,闺阁物舍得十分,方无渗漏解脱场。展开一步,便是菩提。要使智刃飞芒,心珠迸现;分辉洞烛,熄烬重燃。斯足启来嗣之传薪,扬祖风之衰焰矣。我沾手录系赞,名曰分灯,意在斯乎?意在斯乎!

末法时代,禅林秋晚,去圣时遥。时人多信根浅薄,所知障浓厚,或盲目自大,人云亦云,自塞悟门,以佛教为荒诞不经之谈;或以修行为愚夫村妇求神祈福迷信之事;或以佛法为弱势者逃避世间之论。亦有少许宿具善根、今世想入禅门却不得其门而入者。总之,面对宝山,徘徊而不入者比比皆是。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能认真研读一下《居士分灯录》,或许能帮助我们破除无知之狂妄,打破狐疑,坚定信心,走上修行之路。或许在不经意间,从往圣先贤的参禅悟道之行履中,卓然得个入处,有朝一日,我辈亦能悟道、证道。六祖讲,“若欲修行,在家亦得,不由在寺”。《居士分灯录》中所列先贤之行履,充分地证明了这一点。

【选读】

太史黄庭坚,字鲁直,号山谷。以般若夙习,虽膴仕,澹如也。出入宗门,未有所向。好作艳词,人争传之。尝谒圆通秀,秀呵曰:“大丈夫翰墨之妙,甘施于此乎?”秀方戒李伯时画马事,坚笑曰:“又当置我于马腹中耶?”秀曰:“汝以艳语动天下人淫心,不止马腹中,正恐生泥犂耳!”坚悚然悔谢,由是绝笔,惟孳孳于道,著发愿文,痛戒酒色,日止朝粥午饭而已。

元祐间,丁家艰,馆黄龙山,参晦堂祖心,乞指径捷处。堂曰:“只如仲尼道:‘二三子!以我为隐乎?吾无隐乎!’尔太史居常如何理论?”坚开口,便道:“不是!不是!”正窘迫次,适有一人至,堂问:“谁遣汝来?”其人曰:“大林叶秀才。”又问:“有书否?”曰:“有。”又问:“书何在?”其人即引手背,抽衣领,举书呈堂。堂曰:“学道到此人田地方可。”坚有愧色。一日,侍堂山行次,时岩桂盛开,堂曰:“闻木樨花香么?”曰:“闻。”堂曰:“吾无隐乎尔。”坚欣然领解,即拜曰:“和尚得恁么老婆心切!”堂笑曰:“只要公到家耳!”

时与堂高弟死心悟新、灵源惟清尤笃,方外契久之。谒心于云岩,随众入室。心见,张目问曰:“新长老死,学士死,烧作两堆灰,向甚么处相见?”坚无语,心约出曰:“晦堂处参得底,使未着在!”

后左官黔南道,力愈胜,于无思念中,顿明死心所问,报以书曰:“往日尝蒙苦口提撕,长如醉梦,依稀在光影中。盖疑情不尽,命根不断故,望崖而退耳。谪官在黔南道中,昼卧觉来,忽然廓尔,寻思平生被天下老和尚谩了多少。惟有死心道人不肯,乃是第一相为也。”灵源寄以偈曰:“昔日对面隔千里,如今万里弥相亲。寂寥滋味同斋粥,快活谈谐契主宾。室内许谁参化女,眼中休去觅瞳人。东西南北难藏处,金色头陀笑转新。”坚和曰:“石工来斩鼻端尘,无手人来斧始亲。白牯狸奴心即佛,龙睛虎眼主中宾。自携瓶去沽村酒,却着衫来作主人。万里相看常对面,死心寮里有清新。”

堂入寂,坚作塔铭,复吊以偈曰:“海风吹落楞伽山,四海禅徒着眼看。一把柳丝收不得,和烟搭在玉栏干。”

尝以书勉胡少汲曰:“公道学颇得力耶?治病之方,当深求禅悦,照破生死之根,则忧畏淫怒无处安脚。病既无根,枝叶安能为害?投子聪老、海会演老,道行不愧古人,皆可亲近殊胜。从文章之士,学妄言绮语,增长无明种子也。聪老犹喜接高明士大夫,开卷论说,便穿诸儒鼻孔。若于义理得宗趣,却观旧所读书,境界廓然,六通四辟,极省心力。然有道之士,须以志诚恳恻归向,古人所谓‘下人不精不得其真’,此非虚语。”

程颢,字伯淳,洛阳人,神宗朝进士。以道学为己任,世称明道先生。尝曰:“佛说光明变现,初莫测其旨,近看《华严合论》,却说得分晓。应机破惑,名之为光;心垢解脱,名之为明。只是喻自心光明,便能教化得人。光照无尽世界,只在圣人一心之明。所以诸经之先,皆说放光一事。”

颢每见释子读佛书,端庄整肃,乃语学者曰:“凡看经书,必当如此。今之读书者,形容先自怠惰了,如何存主得。”

一日过定林寺,偶见众僧入堂,周旋步武,威仪济济,一坐一起,并准清规。乃叹曰:“三代礼乐,尽在是矣!”

侯世与问:“孟子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长也?”颢引禅语曰:“心则不有,事则不无。”侯当下有省。又问:“儒佛同异?”颢曰:“公本来处,还有儒佛否?”

范冲(圆通旻禅师法嗣),字谦叔,一字致虚。繇翰苑,守豫章。过圆通,谒旻禅师,茶罢曰:“某宿世作何福业,今生堕在金紫行中,去此事远稍。”旻呼:“内翰!”冲应诺,旻曰:“何远之有?”冲跃然曰:“乞师再垂指示。”旻曰:“此去洪都有四程。”冲伫思,旻曰:“见即便见,拟思即差。”冲豁然有省。

枢密吴居厚,拥节归钟陵,谒旻,曰:“某往赴省试,过赵州关,因问前住讷老透关底事如何,讷曰‘且去做官’,今不觉五十余年!”旻曰:“曾明得么?”曰:“八次经过,常存此念。然未甚脱洒在。”旻度扇与之曰:“请使扇。”吴即挥扇,旻曰:“有甚不脱洒处?”吴忽有省曰:“便请末后句。”旻挥扇两下,吴曰:“亲切!亲切!”旻曰:“吉獠舌头三千里。”

左司都贶问旻曰:“是法非思量分别之所能解,如何凑泊?”旻曰:“全身入火聚。”曰:“毕竟如何会?”旻曰:“蓦直去。”贶沈吟,旻曰:“可更吃茶么?”曰:“不必。”旻曰:“何不甚么会?”贶契旨,曰:“元来太近!”旻曰:“十万八千。”贶占偈曰:“不可思议,是大火聚,便恁么去,不离当处。”旻曰:“咦!犹有这个在。”贶曰:“乞师再垂指示。”旻曰:“便恁么去。铛是铁铸。”贶顿首谢之。

张浚(克勤禅师法嗣),字德远,南轩之父。官右仆射,兼知枢密院事。尝问道于圆悟,悟曰:“岩头云,‘却物为上,逐物为下’。若能于物上转得疾,一切立在下风。”复示偈曰:“收光摄彩信天真,事事圆成物物新。内若有心还有物,何能移步出通津。”浚伏膺,投偈曰:“教外单传佛祖机,本来无悟亦无迷。浮云散尽青天在,日出东方夜落西。”

朱熹(道谦禅师法嗣),字符晦,号晦庵,婺源人。少年不乐读时文,因听一尊宿谈禅,直指本心,遂悟照照(昭昭)灵灵一着。年十八,从刘屏山游,山意其留心举业,搜之箧中,惟《大慧语录》一帙而已。

熹尝致书道谦曰:“向蒙妙喜开示,从前记持文字、心识计较,不得置丝毫许在胸中,但以狗子话时时提撕。愿投一语,警所不逮。”谦答曰:“某二十年不能到无疑之地。后忽知非,勇猛直前。便是一刀两段,把这一念提撕狗子话头,不要商量,不要穿凿,不要去知见,不要强承当。”熹于言下有省,有斋居诵经诗曰:“端居独无事,聊披释氏书。暂息尘累牵,超然与道居。门掩竹林幽,禽鸣山雨余。了此无为法,身心同晏如。”

又曰:“佛氏之学与吾儒甚相似。如云‘有物先天地,无形本寂寥。能为万象主,不逐四时凋。’‘朴落非他物,纵横不是尘。山河及大地,全露法王身。’看他是甚么见识?”

又曰:“佛家有三门,曰教、曰律、曰禅。禅家不立文字,直下识心见性。律法甚严,毫发不容罪过。教有三项,曰天台教、曰慈恩教、曰延寿教。延寿教南方无传,其学近禅。天台教专理会讲解,慈恩教亦只是讲解。吾儒若见得道理透,就自己心上,理会得本领(纲要、根本),便是兼得禅的;讲说辨订,便是兼得教的;动由规矩,便是兼得律的。看来今人多言,为事所夺,有妨讲学。此皆是‘不能使船嫌溪曲’耳。遇富贵,就富贵上做工夫;遇贫贱,就贫贱上做工夫。语有之,‘假使铁轮顶上旋,定慧圆明终不失’。世间万事,颠倒迷妄,耽嗜恋著,无一不是戏剧,真不堪著眼也。瑞岩和尚每日间常自问:‘主人公!惺惺否?’又自答曰:‘惺惺!’今时学者却不如此。”


 

地址:河北省赵县柏林禅寺《禅》编辑部 邮编:051530
电话:0311-84920505(编辑部) 0311-84924272/84921666(发行部) 传真:0311-84920505
稿件箱:chanbox2004@126.com 订刊箱:chan@bailinsi.net
户名:柏林禅寺 开户行:中国银行赵县支行 帐号:1013 5005 5931
准印证号:JL01-0173
《禅》网络版/电子版
欢迎免费传播,但不得对其内容作任何修改!
Copyright 2008 柏林禅寺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