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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代河北之曹洞宗 张志军 |
一、曹洞宗北上 两宋、辽金相交之际,禅宗版图悄然发生了变化,发源于河北的临济宗势力渐渐南移,而一直在南方繁衍的曹洞宗却悄然北上,在河北站住了脚跟。 曹洞宗系洞山良价及其弟子曹山本寂所创,其教法“五位君臣”说, 从理事、体用关系上说明事理不二、体用无碍的道理。然而,曹山本寂后继乏人,曹洞宗法脉由河北籍禅师云居道膺传承了下来。至大阳警玄,曹洞宗出现了法统危机,是临济宗禅师浮山法远代为授徒,由投子义青延续其灯火。两宋时期,当临济宗推出“看话禅”之时,曹洞宗也开始变法,由宏智正觉禅师倡导“默照禅”,为这一宗派的发展开拓出一片新天地。然而,不到百年,曹洞宗再次到了生死存亡之际—— 由于南宋朝廷昏庸无能,苟且偷安于江南半壁江山,终日沉浸于声色歌舞之中得过且过,导致整个民风都萎靡不振,从上到下整日沉醉在颓废的迷离情调中,不思奋发图强。僧界不免也受这种世风的影响,不求上进。这种腐朽的文化习气极其深重,连那些高僧大德亦回天乏力:天童如净乃南宋曹洞宗之旗帜,以“只管打坐”抵斥当时宗门的浮躁之风,但他也无力挽回其沉沦颓势,于是将曹洞宗的传法信物,悉数付给了日本留学僧道元,令其挂帆东归扶桑…… 眼看曹洞宗也要步沩仰、法眼、云门后尘,薪火不继,悄然自灭。这时,早些年悄然离开江南的鹿门自觉一系,经青州来到河北南部的磁州。其法脉传承如下: 投子义青→芙蓉道楷→鹿门自觉→普照一辨→大明僧宝→玉山师体→雪岩慧满→万松行秀 净因自觉一支,本来不温不火,无声无息。来到河北之后,不经意间寻觅到了适合的土壤,从大明僧宝到万松行秀,三四代人之间,五六十年光阴,得到自由生发,开创出大盛于北方的基业。不但使得曹洞宗枯木逢春,而且重新焕发出了勃勃生机,进而发扬光大,进入兴盛几百年的黄金时代。 这其中的缘故,令人深思。其最重要的原因,是河北的文化底蕴与国风民气。 河北地区,因与北方游牧民族的广泛交融,相互影响,民风多清新刚健之气,文化少凝滞陈腐之习。故而,曹洞宗传入河北之后,受这种环境的熏陶,无形之中增添了一种奋发向上的豪迈。且大明僧宝、雪岩慧满都是燕赵人士,万松行秀也生长于河北、出家于河北、得法于河北、弘法于河北,血液里流淌着祖先“胡服骑射”的变革动因,骨头里渗透着“慷慨悲歌”的拼搏勇气,因此,曹洞宗禅风为之一新,充满了活力。 (一) 大明僧宝 磁州大明寺(今河北省磁县县城内)的僧宝禅师, 出家受戒后,到青州去参谒曹洞宗尊宿普照一辨禅师。一日,大明僧宝入室向一辨禅师问道:“离四句,绝百非,请师直指西来意。” 普照一辨禅师道:“昨日有人恁么问,被打出去也。”大明僧宝知难不退:“今日又如何?”一辨禅师喝道:“你得恁么不识痛痒!”僧宝便礼拜。一辨禅师又道:“可惜许,棒折也。”大明僧宝一听,浑身汗如雨下,豁然开悟。 大彻大悟之后的僧宝禅师,回到磁州大明寺,开法接众。一日上堂,有僧问:“如何是转功就位?”功就是用,位就是体。体,即体性,真理的实相;用,即作用,也就是体性的具体妙用。僧宝禅师道:“用尽铁锄头,放下卧清风。” 那僧再问:“如何是转位就功?”僧宝禅师道:“不居无影谷,曳杖入烟村。” 大明僧宝以上两句话,传达出这样的意思:参禅不要固守顽空、清净,要在日常生活劳动中体会自性的作用。 关于参禅用功开悟过程,大明僧宝曾经在法堂上打了一个很形象的比喻: “若论此事(参禅),如人作针线,针针相似。忽见人来,不觉失却针,只见线。这边寻也不见,那边寻也不见。却自曰:‘近处尚不见,远处那里得来 ? '多时寻不得,心烦不好,昏闷打睡,拽衣就枕。方枕时,蓦然一 箚 (zha),曰:‘原来只在这里 ! '” 大明僧宝的开示,继承了曹洞宗禅风:净念相续,打成一片,等到功夫成熟,不经意间一念回光返照,发现自己的脚原本就踏在地上! (二) 玉山师体 大明僧宝的法脉,主要由太原玉山师体禅师继承了下来。玉山师体出家游方,来到河北磁州大明寺,参僧宝禅师,成为其侍者。一日,玉山师体经行路过出生台,看见很多鸟雀在那儿觅食。于是他将手伸过去,把手中的食物给鸟儿吃。但是,那些鸟雀却忽然惊飞而去。 这时,大明僧宝在他后背上拍了一掌,玉山师体一惊,猛然回过头来,大明禅师马上问道:“是雀子辜负你,还是你辜负我?” 玉山师体一时间茫然无措,不知如何应对。大明禅师叹道:“自可怜生,却乃互相辜负去!”玉山师体一听此言,豁然有省。 开悟后,他继续留在磁州,在师父座下执侍十个春秋。在这十年里,玉山师体遵照曹洞宗的法则,默然用功,丝毫不显山露水,终于得到了大明僧宝禅师的印可。玉山师体禅师并没有急于出世弘法,而是长时间隐居在太原西山。末后,才应地方长官的邀请,住持玉山,创建禅席。 (三) 雪岩慧满 磁州大明寺雪岩慧满禅师,磁州(今河北省磁县)人。出家后云游参学,先是南下郑州,到普照宝禅师座下请益。 普照宝也是河北磁州人,俗姓武。他出家后,到滏阳仰山寺挂单。一日,他在寺院的柱子上看到一首题诗:“人道斑鸠拙,我道斑鸠巧。 一根两根柴,便是家缘了。”普照宝见之大悟,随即西入太行山结茅以居。后参青州一辨,得其印可,成为大明僧宝的同门师兄弟,先后住持过珙峪宝岩寺、郑州普照寺。 两位磁州老乡相见于郑州,普照禅师便道:“兄弟年俊,正宜叩参。老僧当年念念常以佛法为事。”雪岩慧满一听,便离开座席,走上前问道:“和尚而今如何?”普照禅师道:“如生冤家相似。” 普照宝禅师说自己与佛法是冤家对头,雪岩慧满听来却备感惊喜,道:“若不得此语,几乎枉行千里!”于是,普照宝禅师走下禅床,握着雪岩慧满的手说:“作家那!” (后人评唱这一公案说:作家相见事纷 拏 ,佛法何如眼里沙?药病顿忘无一物,踏翻云月复何家。) 经过普照禅师的锤炼,雪岩慧满又前往太原礼谒玉山师体。一日,师体禅师举出洞山睹影开悟之因缘——曹洞宗创始人洞山良价过河时, 无意中在水面上发现了自己的影子,豁然大悟,作偈曰:“切忌从他觅,迢迢与我疏。我今独自往,处处得逢渠。渠今正是我,我今不是渠。应须恁么会,方得契如如。” 雪岩禅师听完此公案,一时疑情大起,犹如嘴里噙了一枚热铁丸子,吞亦不得,吐亦不得。师体禅师于是向他开示说:“不疑言句,是为大病。子今既疑,则病发也。子知此病即子药么?” 疑情,是参禅的拐杖。雪岩慧满从此便在禅堂精进用功,昼夜参究洞山悟道的公案。一日,他偶然阅读曹洞宗的《五位颂》,当他读至“折合终归炭里坐”这一句时,忽然有省,说道:“今日方知病是药也!” 于是,雪岩慧满直趋方丈,向师体禅师通报了自己所悟。师体禅师为了勘验他脚跟是否真的站稳,故意否定说:“料想没交涉。”雪岩慧满说道:“老和尚,这回瞒我不得也!” 雪岩慧满禅师得到师父印可后,回到磁州,开法于大明寺。雪岩慧满的《五位颂》,深切曹洞玄旨: 正中偏,邃洞沉沉锁翠烟。午夜碧空清似镜,一轮明月上层颠。 偏中正,欲晓云浓封野景。雪屋灵明梦未醒,冥然又若寒宵永。 正中来,木人携锡下崔嵬。纵横不履今时地,石径祥莲亲足开。 兼中至,懒提妙印无真伪。碧莎丛里恣情眠,一任岩前花雨坠。 兼中到,突兀三光曾未照。梦手敲空听者稀,迥然不堕宫商调。 金代,曹洞宗在河北磁州立稳脚跟,以大明寺为根据地,培育出一批禅师,向两河、齐晋辐射,渐渐使得洞上玄风在北方吹拂开来。 磁州大明寺,这座曹洞宗北方之桥头堡,逐渐成为最重要的祖庭,经过三代繁衍孵化,终于孕育出了曹洞宗的中兴之祖——万松行秀。 二、一代宗师万松行秀 (一) 万松行秀行状 金代曹洞宗名僧万松行秀 (1166—1246),俗姓蔡,祖籍河内(今河南沁阳)。有资料证明,万松行秀的父亲因战乱很早就离开河内,迁徙到河北永年。因此,行秀本人应该出生于河北,或者是在很小的时候就随父母来到了邢台一带。 行秀儿时,战乱频仍,生活无济,居无定所,跟随家人四处漂泊,因而“超然有出世志”,屡向父母申明出家。开始时父母不同意,再三劝阻,但他态度越来越坚决,父母只得遂他之愿。于是,行秀于幼年之时(一说:十五岁)即礼邢州(今邢台)净土寺赟 ( yūn)允禅师剃度。在净土寺,他开始系统学习佛教经典,之后在朝廷组织的统一“试经”中,他匠心独具,“独献律赋”而获得度牒。受具足戒后,行秀担囊出游,到各大丛林参学。他北上燕京,先寄居在潭柘寺,后来又到大庆寿寺胜默光禅师座下参禅。初次见面,胜默光打量了行秀一眼,道:“学此道,如锻金,滓秽不尽,精真不显。观君眉宇间大有物在,此物非一番寒彻不能放下,子后自见,不在老僧多言也。” 胜默光禅师让他参长沙景岑禅师“转自己成山河国土”的公案。从此,万松行秀开始精勤参究,乃至废寝忘食。可是,半年之后,仍然无所契入。他只好向胜默光禅师请教。谁知,胜默光禅师却道:“只我愿你迟会。” 万松行秀明白了水到渠成的道理,继续刻苦用功。一日,他忽然有所省悟,但不爽利,仍有所凝滞。于是,胜默光禅师又让他参“玄沙未彻”的话头。 这一公案,对于万松行秀说来,犹如铁壁银山一般,他参了很久,找不到入处。 于是,他再次云水行脚,来到磁州大明寺,参谒雪岩慧满禅师。在这里,行秀又用功二十七天,用尽种种伎俩,却参不破这一公案。雪岩慧满禅师指示他:“你但行里坐里,心念未起时,猛提起,觑见即便见,不见且却拈放一边,恁么做工夫,休歇也不碍参学,参学也不碍休歇。” 行秀谨记师父教导,继续用功。为了方便他随时请教,雪岩慧满禅师让他当了书记。不久,潭柘亨和尚造访大明寺。晚上,行秀特地叩门礼谒,并烧香请益。潭柘亨和尚让他入室相见,行秀问:“如何是活句,如何是死句?” 潭柘亨和尚道:“书记若会,死句也是活句;若不会,活句也是死句。” 一日,他正在经行,忽然一只鸡从面前飞过,行秀终于豁然大悟。他惊喜地说道:“得恁么近!今日不惟捉败沙老虎(玄沙师备),亦乃捉败岑大虫(长沙景岑)也!” 这时,他才真正领会到胜默光禅师接引人的苦切之处。行秀开悟后继续留在磁州,执侍师父两年,尽得曹洞宗精髓。临别,雪岩慧满禅师将法衣(衣钵)交付给他,并勉励他弘扬曹洞青原一系之禅法。 行秀禅师回邢州净土寺,筑万松轩自适,时人皆称之为“万松老人”,史称“万松行秀”。 行秀禅师功行深厚,两河三晋一带的佛门中人对他都很钦敬。明昌四年(1193),金章宗诏请万松行秀进京。他入禁说法时,皇帝亲自礼迎,听讲佛法大义,有闻所未闻处,赞叹万分,亲奉锦绮大僧祇支(袈裟),诣座授施。后妃、贵戚罗拜拱跪,各施珍爱以供奉。 承安二年,行秀禅师奉章宗之诏,住持大都(今北京)仰山栖隐寺。栖隐寺乃先帝金世宗所创,是专为宗室祈福之所。万松行秀来到后,大振玄风,不但北地衲僧纷纷投其门下,江南学僧也前来参谒。 泰和初,万松移居燕京报恩洪济寺,筑从容庵卜居。仰侨禅寺闻其大名,上奏金帝请其为住持。原来,这仰侨为燕京禅宗丛林之最,寺中那些知事僧与朝廷权贵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往往不服住持管束。 万松到来,立刻革除旧风,于是秩序井然,远近歙然。这期间,雪岩满禅师圆寂,万松听到讣讯,不等车马准备妥当,便独自一人上路,步行向千里之外的磁州赶去…… 一年秋天,皇帝完颜璟上山打猎,路过万松住持的寺院。皇帝身边的人提醒万松:应该趁这个机会把庙内最好的东西献给皇上。万松故意反问什么是最好的东西?那人说:“玉石玛瑙、奇珍异宝。”万松道:“君子爱人也以德,岂可以此瑕类贻君主乎!”章宗听说之后,大加称赏,翌日书诗一章相赠。从此,万松行秀的名声传遍金国,燕京的贵族士人更是纷纷前来求禅问道。如文坛领袖李纯甫、大诗人赵秉文、朝中重臣耶律 楚材等,都拜在门下,以弟子相称。 万松行秀禅师(曹洞宗第十五世)得法弟子众多,主要有雪庭福裕、华严至温、林泉从伦等人,尤以福裕在嵩山少林寺传承的一系为突出。另外,他的法脉也飘洋过海,传到了东瀛: 日僧彻通义介(1225—1280),简称“义介”,于宋开庆元年(1259,日本正元元年)来华,先后参谒浙江径山、天童等名刹。最后,他北上燕赵参学,得法于行秀禅师之弟子,列为曹洞宗第十六世。景定三年(1262)归国,主法于著名的永平寺,是为日本曹洞宗第二世。 万松行秀的在家弟子耶律楚材,博览群书,精通经史,深得元太祖成吉思汗、太宗窝阔台之信任,凡朝中军国庶政,都必先咨询他而后行。跟随成吉思汗西征途中,每有战伐,耶律楚材皆随军策谏,阻止蒙古统治者的极端杀戮,保护了大量民众性命。 耶律楚材将佛法智慧与世法圆融起来,提出“以儒治国,以佛治心”的主张。他被窝阔台任命为中书令(宰相)后,将这一主张贯彻于实际,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兴仁政、正官制、均赋税、平权量等,使饱受战争创伤的民众得以安居乐业,休养生息。蒙古帝国之伟业,耶律楚材居士的辅佐之功极大。 万松行秀禅师圆寂于元定宗丙午年(1246),春秋八十一岁。临终有偈云: “八十一年,只此一语。 珍重诸人,切莫错举。” 万松老人圆寂于燕京西郊仰山的栖隐寺,舍利塔建在了城里——今西城区西四南大街砖塔胡同——其胡同因之得名。万松行秀舍利塔为金元时代风格的密檐八角九层砖塔,高约 十六米 ,是现今北京城区仅存的一座古代砖塔。 建国后,塔院被各种建筑挤占,仅余百十平方米。2007年3月,奥运会前北京城区大规模改造,这座长年被照相馆、小饭店“围困”的元大都地标得以重现,矗立于西四南大街街边。 (二)万松行秀著作 万松行秀天资敏利,于百家之学无不淹通,曾经三次阅藏,对佛教法典都非常通晓。其生前著述很多,除名著《从容录》之外,还有《请益录》、《祖灯录》、《释氏新闻》、《心经宗说》、《糠禅赋》、《鸣道集》、《辨宗说》、《禅悦法喜集》等等。这些著作,在中国禅宗史上都曾产生过较大的影响。当然,万松行秀最重要的著作,乃是《从容录》。《从容录》全称《评唱天童觉和尚颂古从容庵录》。万松行秀禅师在燕京报恩寺附近,筑从容庵隐居,专门评唱曹洞宗高僧宏智正觉的《颂古百则》。 他闭关七年,九绎其稿,将历年讲解公案和颂古的旧稿整理,著成六卷《从容录》。 万松行秀自述其撰此书目的有三:“一则旌天童学海波澜,附会巧便;二则省学人检讨之功;三则露万松述而不作,非臆断也。”万松行秀博学广闻,引领学人窥见宏智正觉心要,可谓游刃有余。 《从容录》为曹洞宗诠释公案之著述,系禅门要典,更是曹洞宗最重要的著作之一,集中体现了万松行秀的禅风。本书与《碧岩录》并称为禅门双璧,对后世禅宗的影响极为广泛。《从容录》的出现,标志着曹洞宗在北方的全面崛起,在此后很长的时间里,河北地区的禅宗,完全是曹洞宗的势力范围。并且在全国范围内,曹洞宗也取代云门宗,与临济宗并驾齐驱。 (三)万松行秀佛学思想及影响 全真问行秀禅师:“某甲三十余年,打叠妄心不下,乞师方便。” 万松行秀道:“汝妄心有来多少时也?未审本来有妄心否?只如妄心作么生断?只这妄心断即是,不断即是?” 自性清净而恒常不变之心,称为真心;杂染虚假而生灭转变之心,乃为妄心。然而,真心与妄心,犹如海水与波浪,海水常住不变,是为真;波浪起灭无常,是为妄,二者本质却是一样的。所以,真妄一体,生佛不二;生死即涅槃,烦恼即菩提。不必分别,不必取舍,此心清净,“妄起即觉,觉即妄离。” 全真言下廓然,作礼而去。 在这里,万松行秀应学人之敲而唱之,巧妙地阐释了“真妄不二、理事双照”的宗旨,化解了他的困惑。这种“曹洞敲唱”,看似不动声色,其间不容毫发,即事而真,理事回互。 莲宫特作梵宫修,圣境还须圣驾游。 雨过水澄禽泛子,霞明山静锦蒙头。 成汤也展恢天网,吕望稀垂浸月钩。 试问风光甚时节,黄金世界桂花秋。 这首偈子,是承安二年(1197)金章宗诏请万松行秀住持仰山栖隐寺,升座上堂所说。他教导位高权重的弟子耶律楚材“以儒术治国,以佛法治心”。 《续指月录》介绍万松说:“于孔老庄周百家之学,无不俱通;三阅藏教,恒业《华严》。”他也是儒释道“三教合一”的倡导者,他认为:儒道二教,宗于一气;佛家者流,本乎一心。在他看来,三教在本质上是可以会通的。这种以佛教“心学”解释、统摄三教的理论,对此后的哲学影响深远。 古来,人们好将曹洞宗与临济宗相比较:曹洞家风细密,临济机锋峻烈;曹洞贵婉转,临济尚直截;曹洞似慈母,临济如严父。因此,丛林中向有“临济将军,曹洞士民”之说。曹洞宗接引学人,平和精细,妙用亲切,以其行功绵密,循序渐进,使学人功勋逐步圆满,此为曹洞特色。 然而,因为来到了临济禅的发源地,受河北民风影响,万松行秀的曹洞禅法,少了一些婉转,多了几分泼辣;不见了婆心之葛藤,陡增了雄赳赳之丈夫气魄: 示众:踢翻沧海,大地尘飞;喝散白云,虚空粉碎。严行正令,犹是半提;大用全彰,如何施设? 示众:向上一机,鹤冲霄汉;当阳一路,鹞过新罗,直饶眼似流星,未免口如扁担,且道是何宗旨? 正是这种转变,为曹洞宗带来了崭新的生机,开拓出了别具一格的教学方法,于是,曹洞宗的命运也就因此发生了根本性的改观。 加之金代朝廷的爱护,为佛教的生存与发展提供了广阔空间。曹洞宗遇如此时节因缘,于心平气和之中从容伸展。加上万松行秀乃百年不遇之灵根伟才,于是,曹洞宗在河北得以新生并壮大起来。 (本文摘自国家社科基金项目《河北佛教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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