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期）

四、有耐心 不动摇

(2008年12月20日晚)

各位同参道友：

坐禅还需要耐心。没有哪个人刚开始坐禅腿不痛，也没有哪个人一上来坐禅就能进入那种状态。禅修的过程就像爬山一样，有时候很容易，而很多时候很难，爬上去，掉下来，再爬。

过去大德有一个词，说我们在禅堂打坐，就是自己跟自己“厮捱”。厮捱是什么意思呢？就是多少有点无奈，而在这种无奈之中，又有一种坚韧，一种耐心。

经过长时间的厮捱，身心会怎么样呢？古人也喜欢用一个词，叫“纯熟”。再打一个比喻，这有点像做馒头、做面条，要和面、揉面，要把生面揉熟，揉均匀。做过饭的人知道，面刚用水泡的时候，很生，疙疙瘩瘩的。你不断地揉，慢慢地它会变软，变得听话，然后你就可以按你的意图把它做成任何形状。我们的身心也是这样的，相当于一团面，现在可能很多人是疙疙瘩瘩的，很硬啊，水和面之间没有完全交融，面和面之间也没有完全交融。所以这一段时间，肯定是有点痛苦的，这个我很理解，但是要有耐心。

从古到今，有不少大德、高僧，刚开始也是不断地失败，再爬起来，再前进，都是这样的。元朝临济宗有一位高峰圆妙禅师，他有一篇自述，讲自己参禅的经历。 他最后是大彻大悟了，但是讲他早年参禅的时候，也是“和昏散二魔混作一团”。昏是昏沉，散是散乱。这是大祖师啊，刚开始也这样。宋朝有个大慧宗杲禅师，他在一封信里回答别人做梦的问题，他讲他在明心见性以前，白天还行，晚上也是颠倒梦想的。所以，古人有一句话：没有天生的释迦，没有自然的弥勒。释迦牟尼佛，弥勒佛，那都是修出来的，没有哪个是天生的。

所以我愿意跟大家共勉：修行的人，不管你是坐禅，学习经教，还是用什么功，都要抱定一个主意——摔倒了爬起来再走！可能你走了很远,却又退回原来的地方，别停，再走！你永远不要停。我讲的，你上来就要死了那条心，只有拿定这个主意，你才不会后退，即使要面对最糟糕的情况。 什么叫最糟糕的情况？我借用一个希腊神话，有一个神叫西西弗斯，他犯了错误，主神宙斯惩罚他，让他从一个斜着的坡上，从山脚往山顶上推一块石头。每次当这块石头推到坡顶，就一定会滚到坡底，然后他只得再一次往上推，很费劲。然而到了坡顶，一定又会滑下去，又得重头来。西西弗斯的工作就是这个，永无穷尽。我们借用这个神话，来做自我的勉励。在修行的路上，就要有这种心，即使像西西弗斯一样，无数次失败。当然，这个神话，我们可以做各种各样的解读，而从修行的角度解读它，恰恰是让我们立定一个志向。

这个神话的精神， 和佛经里有一致的，比如《华严经·普贤行愿品》里面，总是出现一句话：“虚空界尽，众生界尽，众生业尽，众生烦恼尽，我愿乃尽……”而这四样无尽，我的行愿也“念念相续，无有间断”——无尽。 这是什么意思？你根本就别指望有尽，你的行愿必须是无尽，所以“众生无边誓愿度，烦恼无尽誓愿断，法门无量誓愿学，佛道无上誓愿成”。 这四个“无”，就把那个神话里的意思说清、说完了。众生无边，你不要指望有一天结束。其实究竟有边还是无边，有尽还是无尽，有量还是无量，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什么？重要的是，即使是无量无尽，我也要干到底，就是这个。其实，你如果在这一点上生起了决定的信心、决定的见解、决定的志向的话，有和无就被超越了。所以地藏王菩萨说“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地狱究竟是空还是不空，在这个愿下被超越了。通俗的说，这就是一种耐心，无休止的耐心，无限量的耐心。

所以希望同修们，要通过在禅堂的用功，进一步认识什么叫修行。通过这种认识，进一步调整自己的心态，调整自己所发的愿。如果我们在一开始就能够拿定“即使是无尽，不断失败也要不断地起来前进”这个主意的话，你会发现，你马上会有一个新的境界，生活中的事全都会变的，无足挂齿，有一些烦恼也无足挂齿。这是什么原因呢？这就是因为你的心量大了。所以我们在禅堂里用功，在这里厮捱，虽然会腿痛，会烦躁，但这是我们人生最有意义的事。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人为了一口饭，为了几块钱，为了名和利，他们受的苦更多。而我们现在为自己的法身慧命来受点委屈，那岂不是一种幸福吗？

再说，我们在过去生中轮回受的苦，要比这千万倍的严重，那么现在我们要想向另外一个方向努力，为另外一件大事去受苦，这是最有意义的。大家在苦中要体会这种乐，体会这种乐以后你的耐心会增强。

这个腿痛，实在也没有什么妙法，只要善于调整。我建议年轻的师父最好练双盘，双盘、单盘交替可能会好。我个人认为，这一次单盘，下一次双盘，这样交替着坐，你腿痛会好，起码不会太障碍你。痛到你实在忍不了了，你可以换，轻轻地做调整，但是不要动作太大，不要影响周围的人。

另外，打坐的时候，后面一定要垫高，略微高一点，因为我们盘腿以后，身体前面的腿是一个三角形。我们人体有个重心，这个重心在哪里？这个重心在躯干，在我们身躯这条直线上，前面是个三角形，如果臀部不垫高的话，你坐了以后会往后仰，为了克服后仰，你一定会弯腰，会勾着身躯避免往后仰，这样你就很难坐直。

第二个原因，跟腿痛关系很大。打坐的时候，身体的气血能量要畅通。我们这个脊柱的最尾端叫尾闾，尾闾是人体前后的气血能量的一个枢纽，后面垫高以后，你的腰自然挺直，那个部位就容易放松。假如你后边不垫高，或者我注意到也有的师父，他即使垫高，还把腰勾着，塌着，结果尾闾的部位也是压住了，压住以后就造成脊柱、特别是尾闾这一带不放松，紧张，气血不畅通，腿就容易痛了。所以我建议你们刚上坐的时候，应该往前倾一倾，往前动一下身体，感觉到尾闾那个位置，有意识地把尾闾往后推，体验到它有放松的感觉，没有被压住，然后再自然坐直。 这是一些技术层面的，根本上我们还是要用自己的功夫去对付腿痛。所以我们老和尚建议大家先学学数息观，把注意力集中在鼻端，集中在呼吸上，那很快就能静下来。一旦你静下来，自然就有一种力量了。静下来这种力量,它能够抓住我们的心，身体的那些问题就不会动摇我们。这就是说,根本上还是要用自己的功夫来应对这个问题。

另外,我们要懂得在坐禅中，身和心，每一种现象,都可以作为禅修的对象。以腿痛来说还有一个办法：腿痛，关注它，把痛的感受作为我现在禅修的对象，我看看那是什么？这个时候我们在佛经上、在理论中学的那些法就可以用上了。痛是什么呢？痛是一种感受，色受想行识，都是无常的，那你要仔细地观察：怎么就无常啦？它现在根本就不无常啊，它一直抓住我。你在禅坐中观察这种痛的感受，那究竟是什么，它是怎么个情况，它自始至终都是一样的强度、一样的感觉吗？在同一个点上吗？好像也不是，你细细地看它，不是。 这种观察，这就是禅修本身。禅修就是拿这些现象作为对象来观察的，这个观察，叫正观，要如实正观。我刚才讲的厮捱就是这个意思，你这么跟它厮捱，就像一个人和另一个人打交道一样，一来二去慢慢都熟了，刚开始很怕呀，现在呢？熟悉了，不怕了。腿痛刚开始很怕它，你跟它捱来捱去，后来懂它啦，也就不畏惧了。这个时候，你的禅修就进步了。所以希望大家要有耐心。

现在天气很冷。其实我们寺院这种安排，我觉得还是蛮善巧的，正好在这个冷的季节，我们在禅堂里用功。这条路是必须要走到底的，起码这五个七一定要坚持下来，要有耐心，不要旷香，不要自己给自己找借口，开后门。你把这三十五天这么挨下来，不管怎样，都会有进步。以前我们有很多师父，我们佛学院的很多同学，在禅堂里都尝到一点点味道了。尝到一点味道不得了，信心就坚固了。我相信大家只要有耐心，一定也能够尝到味道。（待 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