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刊主页2008年度第五期第十五届生活禅夏令营侧记
 

第十五届生活禅夏令营侧记

禹 凝

寺院里把吃饭叫“过堂”。单是这两个字,就够人紧张的。进斋堂要先问讯行礼,坐好后等寺里的师父们排班入座,然后合掌恭敬唱诵二时临斋仪。此时行堂的师父和营员就开始工作了,将饭菜粥汤等各种食物分配到我们面前的饭碗里,唱诵结束后才可以开始动筷吃饭。吃饭时要肃静,姿势要端正,不能翘二郎腿,饭菜不拘多少,盛到自己碗中的,必须吃完,菜汤也必须拿开水冲了喝掉或者用馒头擦净吃掉。吃完以后,还要念诵经文,回向作礼,然后排班悄然离去。如此一番,严肃而庄重的过堂方才圆满。然而对我们来说,最大的挑战既不是唱诵仪轨,也不是饭菜是否可口能否吃净,而是止语。在斋堂里,不论何事,都必须在静默中完成,几百人置身其间,却静悄悄只能听到碗筷相碰的声音。只有方丈有事情要通知大家,或者僧值在行使职权时,才能够说话。

一开始很不习惯,行堂的时候饭菜要多要少,忍不住就会小声说话,后来慢慢地学着按照规定笨拙地比划出自己的意思。然而尽管如此,止语仍然并不是件容易的事。经过一周的训练,本以为已经习惯了过堂礼仪的我,在一次吃饭的时候意外遇见熟人,居然又忘形地说起话来,立刻遭到僧值明绍师的呵责:这里是斋堂,高兴要分场合!

我从来没想到过吃饭的时候不说话居然是这么困难,当然也就从来没体验过专心吃饭又是何等的享受。在这样的庄重和静默中,我想大概很多人都和我一样,第一次这样专注地品尝到食物本来的甘甜。那普普通通的馒头稀饭,平平常常的豆角土豆,在这样的吃饭方式中,每一口都是无上佳肴,食之美味而且舒畅。这美味使我在夏令营期间对外面所有的零食餐点丧失了兴趣。更让我始料未及的是,就是这样粗茶淡饭的美味,看起来简单,回到家中却发现实在了不可得。一样的饭菜,却难以重复一样的静默、一样的庄严、一样的专注。

禅师形容开悟后的体验,常讲“饥来吃饭困时眠”。那种时时安住于当下的自在境界自不必说,殊不知如法地吃一顿饭便有这许多的不容易和做不到,真正是入寺始知吃饭难!

晨钟暮鼓诵经声

寺院里的一切事务,均以法器引领。所谓法器,即为钟、鼓、磬、铃、板等等各种“音响设备”。起床、早晚课、过堂、休息等等,什么时候该敲钟,什么时候该打板,各有各的规矩。大殿上课诵或者做佛事时,法器的规矩更是井然,以引领经文的唱诵和众人的各种礼仪,动听中又隐含着秩序。

寺院里早晨是先钟后鼓,晚上是先鼓后钟,习惯上称为晨钟暮鼓,实际上早晚钟鼓都是有的。第一天到寺里,明影师讲规矩的时候就已告诉我们了,可奇怪的是,记忆里留下深刻印象的却真的只是晨钟暮鼓。

我住在云水楼,窗外就是巍巍的赵州塔,离钟楼也不远。每天清晨,在清脆的打板声或者洪亮的钟声中渐渐醒来,起身望见窗外晨曦中青塔的轮廓,隐隐听到嘹亮而又动听的《9p《中偈》的梵唱,和凉爽的清风一起拂面而来,实在是无比美妙的享受。而对于从小就恋床不能早起的我,在夏令营的七天每日凌晨4点半按时起床,没有耽误过一次早课,实在是连我自己都惊叹的奇迹。

因为夏令营的日程非常充实和紧张,每天晚上的活动基本都要超时,寺里也破例为我们开了绿灯,夏令营期间晚上休息可以晚一些,然而钟鼓和打板照旧。这种安排,让我们得以每天晚上坐在观音殿前清凉的晚风中,倾听那动人心魄的暮鼓,如松涛滚滚,如千军万马,如风、如雷,时轻时重,时远时近,不经意间平地里席卷而来。寺院里的师父们早就习以为常,一切活动如常进行,我却暗自听得惊心动魄,心想不知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心胸,什么样的力量,才能敲得出这样的鼓。

早晚的课诵,是寺院里常年不变的功课。去年初访柏林寺,令我第一次对佛教产生身心体验的,就是早晚课。那次的经验,使我放下以往一贯对于顶礼膜拜等各种仪式的反感和成见,开始重新认识佛教。所以,夏令营期间的早晚课,自然是我一次都不能放过的内容。寺里专门为营员编辑了《生活禅日课》,前五天我们都是单独在普贤阁跟随道智师学习早晚课,诵读《普贤行愿品》、《金刚经》、《心经》、《信心铭》等佛教和禅宗经典,只有在最后两天,方能和寺里的常住师父们一起到万佛楼的大殿上早晚课。此间深意,直到最后大殿课诵的时候,感受到我们三百营员的气质经过前些天的浸润、打磨和收摄,终于能与众位法师和大殿自身的清净有所相应,我才稍有领会。

大殿课诵的内容与我们的日课内容是不同的,而法师、佛像和法器的浑然一体,更使其气氛之庄严、力量之宏大,与我们营员的单独课诵不可同日而语。我照样是既不会唱诵,也听不大懂。只管把自己身心放下,抛到那悠扬的诵经声中,且随它去。

万缘放下学坐禅

坐禅,怕是初窥佛教主人,心中最神秘的事了,我自不例外。佛法中戒、定、慧三学,“因戒而生定,以定而发慧”,缺一不可。而坐禅,大概是修定法门中最重要的一种了。当然单是这坐禅,细讲起来恐怕就有“八万四千”法门,我却管不了那许多。我深知像我这种散乱懈怠之人,最急缺的,就是一个“定”字。可是,打坐却是从未私自尝试过的。大概是担心自己不得其门而入,走错了路吧。所以,这次来夏令营,内心里很重要的一个目标就是学习禅修。因为若非如此,实在难觅这样的好机会、好因缘,能够让自己将万缘放下,将身心交付。

其实收到录取通知的那一刻,心中就已经不自觉地为夏令营做准备了。渐渐地放下身边的事务和心头的挂牵,放下原先对柏林寺的印象和感受,又放下所有对夏令营的预想和期待。将原来塞得满满的心空出来,纯然如实地来体验柏林寺和柏林寺的生活。然而真正坐在禅堂里,才知道此空非彼空,差得十万八千里。

我们的禅修由明海大和尚亲自指导。大和尚言语不多,只是简明扼要地教我们打坐的姿势和数息的方法。教了以后就让我们开始静坐,派了几位师父下座行香板(坐禅不规矩的时候是要挨香板的》,但师父们慈悲,几次课下来,也没听说有人挨香板。不过这也是缘于我们根器不够,师父们怕我们接受不了。这么好的因缘,却没有消受香板的福分,说起来也真是遗憾。

好在我的第一次打坐,感觉良好。平时硬得不打弯的双腿,单盘着坐起来居然还可以忍受,而且越坐感觉越舒服,倒是下座以后又疼又麻。坐了一会以后,一向不太好的胃出来捣乱,一度疼得难以忍受,坚持了一下,让自己尽量忘掉它的存在,居然很快就过去了,只是仍然感到腹部气结不畅。这样一动不动坚持到引磬敲响时,感觉似乎还可以坐下去,颇有点不愿下座的意思。

眼睛由于一直睁着,充盈着泪水,下座时终于流下来,眼前倏然一亮,似乎身心从里到外都被洗刷过一般,充满清新的生气。随后的几次坐禅,一次比一次更舒畅,尤其后来通过深呼吸,疏散了胃部的不适以后,更觉身心轻健。

后来略有时间的时候,随手翻看到上一届夏令营时明奘师指导禅修的讲座,具体而细致,才知道坐禅原有那许多讲究,也有很多趣事。当时心里暗想,大和尚咋啥也没给我们讲啊?回到家中以后的一天,又细细翻看明奘师的讲授,忽然醒悟,很感谢大和尚当时什么也没讲,我当时也什么都没看,否则像我这样驽钝之人,事先存了知见,怕是反不能自自然然、心无旁骛地去体验了;也很感谢有明奘师这样细致的教授,有了些微的体验以后能够藉以印证和学习,才会有所进步。无怪平常言道,佛门原无定法,全在根机不同。

我们的禅修课程不多,只有四次,时间也比较短。禅修法门甚深微妙,不是我等所能望其项背。然而禅修所能带来的身心安定和满足的感觉,却是几乎人人都能够有所体验。虽然离开柏林寺回到家中,几百人共修所凝聚的那种带有质感的寂静,是无从再次体验了,然而实修所带来的感受,“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只要有所受用,就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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