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刊主页2006年度第六期生死只那么
 

生死只那么

蒋谱成

生也只恁么,死也只恁么。

有偈与无偈,是什么热大。

这是径山宗杲在隆兴元年(1163)八月十日归寂佛国时留的一首堪破生死,道出生命真谛,朴实无华的偈颂。

径山宗杲祖上为官,但到其父辈家道中落。他自幼聪慧有才,12岁送乡校念书。一天,他和同学在课堂上打闹游戏,用砚台投一同学,却击中老师的帽子,因此,被老师罚了款。宗杲回家,越想越不对劲,总感到大丈夫何必要读这世间书,读书又有什么用呢?并且听他母亲说和尚是佛的弟子,做了挂单和尚就可以周游天下,而且每到一处都可以供给。于是他心里想,做这个倒也不错。从此他常常跑到离家不远的惠云禅院去听慧齐法师讲经说法,到17岁时,他终于出了家。

也许他本有佛根,当他读《云门录》时,感到似曾相识,好似读过一般,于是一心钻研佛法,云游四方,遍访高僧。后来他去天宁见圆悟克勤,两人对禅语,圆悟感到宗杲已经达到高境界,但还没有彻悟,因此圆悟克勤就要宗杲留在他的身边。

师徒二人朝夕相处,经常探讨禅学公案及儒家伦理思想方面的问题。克勤总以“有句无句,如藤倚树”来问宗杲,但只要宗杲一开口,克勤就说:“不是,不是。”这样又过了许久,宗杲憋不住,有天缠着克勤不放,问克勤说:“听说您曾用这话问过五祖,当时五祖是怎么回答的?”克勤只笑不答,宗杲又逼着他说:“你当时又是当着众人的面问,今日说出来又有何妨”。克勤拗不过他,只好说:“当时我问五祖‘有句无句,如藤倚树,什么意思?’五祖回答:‘描也描不成,画也画不了。’我又问:‘树倒藤枯时怎样?’五祖曰:‘相跟着。’”宗杲听到此,兴奋得连声大叫:“我懂了!。”克勤当时又问了他几个问题,宗杲应答如流,克勤确认他已经悟道,就高兴地说:“这回你知道我并没有骗你吧。”不久宗杲名气大振,响遍京城。

克勤一直对宗杲很器重,后来克勤到云居做主持,当宗杲去拜访他,第二天克勤就提拔宗杲为第一座。当时克勤门下有不少高僧,心中都不满,并说克勤虚位等待宗杲。一天,昭觉禅师终于向宗杲进攻,站出来对宗杲说:“眉间挂剑时怎样?”宗杲答曰:“血溅梵天。”自此宗杲才在云居站稳脚跟。宗杲后在云居建一庵居住,从者如云。之后他人闽,几经迁徙后,最终归径山居住,所以称径山宗杲,在这里名满四海,门徒达两千之众。

径山宗杲提倡的“看话头禅”,很适合士大夫的口味,因此,深受士大夫的欢迎。这样有着把佛教文化与儒教文化相结合的倾向,从而影响了宋明理学的形成。因为当时有“颂古”,“评唱”之类的禅门偈颂行世,径山宗杲的师父圆悟克勤在今湖南石门县的夹山,因山上有一块方丈大小的石头,叫碧岩石,克勤的丈室也以此命名,他根据雪窦祖师的一百则公案“颂古”给学生讲禅宗公案,意在策励学人用功精进,弘扬禅宗法门。学生把他的讲演一一记录下来,并结集成书,取名叫《碧岩录》,一下子就成为当时的畅销书,几乎人手一册,日夜背诵,从此禅机变得有玩弄文字,逢场作戏的倾向。在这种情况下,径山宗杲果断地销毁《碧岩录》的刻版,想以此杜绝不明根本,专尚语言的禅病。但不久又有刻版重出,径山宗杲的目的仍未达到,他只得另辟蹊径,提倡“看话头禅”,以扭转那种死抱《碧岩录》,只学他人妙论佳言,不重视个人亲历悟境,不追求自己真正顿悟,成为口头禅的倾向。

径山宗杲一贯主张妙悟,反复强调“禅无文字,须是悟始得”。“道须神悟,妙在心空。体之不假于聪明,得之顿超于闻见。”因此,径山宗杲自己在开悟之后,仍以坚持实践,在生活中感受生命,体验生命,亲悟亲证,不断升华自己的境界。一天,他上堂说:“若想识得佛性,要待时机因缘,时机如果成熟,自然显现出来。”他举起拂尘问:“看见了吗?”又拍了一下禅床说:“听见了吗?看听分明,是个什么?如果有明白的,皇恩佛恩全报了,如果不然,我就走了。”

一次,径山宗杲对众僧说:“刚刚八月中秋,又是九月十五。”说到这里,戳一下拐杖,接着说:“只有这东西不变迁”,然后扔下拐杖,又说:“众人耳闻目睹。”他经常用言语配合动作的话头禅来启悟众僧,使得僧俗无不敬仰,号称临济再兴,并称为临济宗杨歧派六世宗师。

径山宗杲不但弘教传禅,而且爱国爱教,把佛教推向社会,深入人间。当时外敌入侵,抗金救国,但朝廷分为议和和抗金二派,宗杲与礼部侍郎张九成站在一起,坚持主张抗金,并作偈云:

神臂弓一发,透过千重甲。

仔细拈来看,当甚臭皮袜。

在偈中把反对议和,主张抗金的岳飞、韩世忠、张九成比作“神臂弓”,而把议和派秦桧等比作“臭皮袜”。但秦桧得势,罢张九成。宗杲在绍兴11年(1141)也受牵连,毁其衣襟,流放衡州、梅州。

绍兴26年(1156)才赦免,恢复僧服。直至绍兴32年(1162),宗杲已74岁高龄,身体已经衰弱,但仍坚持参禅悟道,精进不断。隆兴元年(1163)八月十日,当他要归寂佛国时,给孝宗皇帝和张浚等几位朋友写了书信,当他看到那些悲悲戚戚、慌慌张张、惶惶恐恐的僧众弟子与信徒围着他时,心里也露出了一阵悲哀。本来他不想再写什么,但为了这些人,他摇了摇头,便写下了这首归寂偈。

这首偈也可以说是径山宗杲一生的体悟。“生也只恁么,死也只恁么”——体悟到人生一世,生有何欢,死又何惧,生死是正常的自然现象,何必悲戚,何必张惶。该来便来,该去就去。没有悲伤,没有留恋,来得愉快,走得安详。君不见上有帝王将相,下有贩夫走卒,谁也逃不脱死亡,到头来黄土一杯同荒凉。“有偈与无偈,是什么热大”——人生一世,草木一春,丑恶善美,自有评说,与你留偈不留偈,有何关系。

当孝宗皇帝看到径山宗杲留给他的信,知宗杲已离开人世,心里也十分悲痛,想到宗杲大义凛然的一生,为弘扬佛法而鞠躬尽瘁,当即作真赞一首云:

生灭不灭,常住不住;

圆觉空明,随物现处。

注:宗杲(1089—1163年)南宋僧人。俗姓奚,号妙喜。宣州宁国(今属安徽省)人。十二岁即投慧云院出家,十七岁受具足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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