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刊主页2006年度第三期柏林遗影
 

柏林遗影

德满

时光是经不起回首和顾盼的,在转身的几个刹那里,无情的年轮已经把旧时年少的身影给湮没了,但心中遗下一些曾经的生活片段却被它熏得更加香醇,沉淀在心里头的那些故旧往事总是飘荡起阵阵温暖,令人咀嚼回味。而在柏林寺的数年学习生活所留下的一些插曲琐碎也深深的嵌映在我的记忆里,挥舍不去,无法忘怀。

院里的古塔、苍劲的柏树、悠悠的观音韵和庄严的梵呗,交织起了一片自在安祥的气氛。遥想那时的自己也只是一个懵懂顽皮的小沙弥,但在老和尚和常住师父,以及年长同学的呵护下,无忧无虑的在这庄严的古刹中送走了人生数个最美好的年头。

夏天炎炎的阳光洒照在这片大地上,酷暑把睡意驱逐到了清凉的凌晨,久久难眠的我就抱起半瓶雪碧,拿上杯子、喊上隔壁的同学,悄悄的走到白净的塔院里,坐在石阶上对着皓月星空,开瓶畅饮。在这寂静的深阑里,我们谈古诵今阔天阔地,从赵州禅师的千年行脚到弘一法师的急剧回头;从阮籍、刘伶的荒诞不经到了张旭、米芾的若痴若狂……一则则典故总是在爽朗的笑声中激起我们的共鸣。古柏轻摇着幽微的凉风也像是在为我们助兴,赵州老和尚也只是我们的唯一听众,夜晚总是美好的。而来日的香板也是足以让人挂怀的了,晚睡的身子早晨是很难起的来去上殿的。殿缺多了菩萨也就有意见了,报应也马上随之而来。在提心吊胆的陪伴下,我们被请到了问禅寮里静候着我们的是老和尚那杯浓浓的早茶。看着一样跪在地板上的那些同学,心里不禁又黯然不已,听完一段简短的开示,老和尚的香板也就无情的落了下来。打去懒惰的习气,打去坚深的业障,打去惊弓之鸟般的心情,身子顿时轻安无比如释重负。踏实的心里留下的也只是对老人家的感恩和惭愧。

那时寺里的垃圾是靠一辆陈旧的三轮车来拖运的,而我们几个小的沙弥除了读书,却对晚饭后的倒运垃圾情有独钟,这也是我们感到最快乐的活儿。植福是次要的,主要还是想感受这辆奔驰的速度。蹬着脚板、哼着佛号,轻摇着脑袋倒完一箱箱的垃圾。骑车穿驰过院子里的那种感觉真是异常的幸福和快乐,中年法师们嘉许的目光更是让我们得意不已,美中不足的也只是个小脚短蹬起来有些吃力罢了。要是心灵里的垃圾也能够这样轻松的倒去,那又该是多好啊!走在修持的路上,却只能用偷咽下的苦水来洗涤我们过去深深的无明和习气。然而,坚定的信仰却总能托起一片智慧的天空,令我们成长完善。

挂在心头的影子太多了,老和尚和蔼的笑容、腊月的禅七、斋堂的普茶、同学间的海侃、楼道里那架疲劳的洗衣机,还有弥漫在赵州上空的那层怪味……这一切都是多么的熟悉和亲切。看似平常朴实的每一幕,都浸润着我对它的深深思念和流连。

古刹的板响钟声,犹如昨日依然在耳边萦绕回转。挺立的老柏,巍巍的古塔也依然高高的在殿前耸立着。美好的时光却又总是经不起无常的卷袭,长大的身子也承受起了更多的不可推脱。四大五蕴的逼迫也让笑魇的灿烂减去了许多。转眼间就离开了四五个年头了,但这个让我们成长眷恋的丛林,曾经用她那墙角壁落包容我们的故地,总是无法淡出我的视线,往昔的同学如今各分南北。然而,一旦相逢提起柏林寺的生涯,笑意和言谈也就变得更加熟悉和亲切了。虽然彼此一方,但对柏林寺的那份思念却是永远的相同,在深深的感恩和怀念中。

对这座瞒跚过千年历史沧桑的故地,我们依然真诚的希望她更加的古朴庄严,更加的祥和恢弘,让仰望她的人们都能得到一颗自在的道心和永恒的庇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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