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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加坡莲山双林寺禅七法会开示 净慧 |
(接上期) 2005年12月12日 禅七已经进行第三天,各位都非常精进,每天叫香还没敲,就开始行香。而且,禅堂内外都很安静,有修行的气氛,值得我们这些来自中国的出家法师学习。有这种气氛与发心,我想这就是开悟的好条件与好因缘。 前两天一直强调禅宗一法,他的殊胜在于直指人心,见性成佛,不落阶级。其方法不断演变、总结,直到“念佛是谁”,提供给所有参禅人来参究。这个话头没有缝隙,不可理解,所以叫参究。这个话头有两个方面:未生我时谁是我?生我之后我是谁?谁是我,我是谁,一个是要参透父母未生前,一个着重于当下一念。从现在修禅来看,以当下一念着力最为殊胜,因为当下一念最亲切、最直接、最容易把握。把握当下一念,把握自己的举心动念,所以在当下一念上做功夫,看我是谁?念佛是谁?说话是谁?行住坐卧是谁?迎宾待客是谁?迎来送往是谁?欢喜、烦恼是谁?在一切时、一切处、一切事上,都可以用功夫,提起话头,发起疑情。这个话头不要问它是头,还是尾?一分头尾又是思惟分别了,就是在“是谁”疑团上,好好把握;就是在“谁”字上,狠狠盯住它,一切时、一切处都不要放过。 古人用许多比喻来形容看话头,要集中全身力气,使尽全身招数,所谓三百六十关节、八万四千毛孔,都集中在话头上。古人说要像老鼠掉进棺材里,想要逃出来,必须把棺材啃破,集中于一点,才能逃出来,找到新天地。想活命,只有啃透棺材,如果今天在棺材底上啃两口,明天又在盖上啃一口,东一口,西一口,何时是出头之日。棺材就是三界,啃棺材的老鼠比喻我们,也可以比喻一个方法。逃出三界,必须找到可以依靠、超脱的方法,使我们在无路可走的情况下,找到出路。上不能上,下不能下,进不能进,退不能退,找到一条出路,死里再生,绝处逢生,大死一番,才能大活。 禅宗提倡这个没滋味的话头,在于让大家摒息一切妄想,消除一切知见,放下一切分别。就是这个没滋味的话头,日参夜参,时时参,刻刻参,让话头打成一片。怎么是打成一片,在话头与话头之间,疑情与疑情之间,没有任何缝隙、间隔,针插不进,水泼不入。行不知行,坐不知坐,饿不知饿,才是打成一片。要使疑情打成一片,绝对不是容易的事情。 通过禅七强化的训练,使我们修行上一个台阶,这是最好的方法。在新力口坡这样现代化的国家、城市,竞争激烈,人人都在为生计奔劳,为国家做奉献,为事业操劳,很少有机会集中时间专门下一番功夫。此次惟俨大和尚发大慈悲心,成就大众,常住僧俗二众都为禅七操劳。所以,参与此次强化训练——禅七的人,一定要珍惜因缘。在这七天中,有人开悟,有人功夫成片,有人功夫上一个台阶,有人在无上的法缘下,结一个殊胜的法缘。这是摆在眼前的事实,参力口这次禅七的人,人数刚刚好,不多不少,生活上好照顾,行香、坐香都很安静。 过去,我们接触到的佛法,都是要见好相,强调思惟分别,唯独禅宗一法扫除一切相,所谓“但尽凡情,别无圣解”,佛来佛斩,魔来魔斩,见到一切相都不理睬。这个话头如铁扫把,把所有的相都扫荡得千干净净,要让话头历历孤明,不续前,不引后,中间亦不立,在这种境界上用功夫。 临济祖师告诉我们,你自己是谁,你自己就是无位真人、只这历历孤明的便是。如果在历历孤明上,一坐坐断,翻一个跟斗,那就是好消息到来之际。 我们参加此次禅七的人,各方面人都有,学禅不是什么样的人可学,什么样的人不可学。佛教界有一句话,参禅是上根利智者的事,非我等薄地凡夫的事。这句话,也对也不对。为什么?上根利智、薄地凡夫、少福少慧,都不是命里注定的,都是努力的结果。把一切看做是前生命定,我们这一辈子的努力有何意义?上根利智是努力的结果,薄地凡夫是不努力的结果,少福少慧是不修福、不修慧的结果。只要努力精进,凡圣之间、智愚之间,没有超越不了的鸿沟。如果凡夫与佛之间有不可跨越的鸿沟,我等凡夫修行永远都不可能有任何结果和希望。凡圣之间,就在一念迷悟之别。 古代有位禅师叫文殊思业,他家的祖上世代以屠宰为业,他没出家之前,也是屠夫。一日,他将锋利的刀刺入猪的脖子时,鲜血喷涌而出,思业突然洞明心地,开悟了。他觉得屠夫不能做,于是出家修道,这就是文殊思业的开悟因缘。而且,他还写了一首偈子: 昨日夜叉身,今朝菩萨面。 罗刹与菩萨,不隔一条线。 所以,思业禅师开悟的因缘是非常特殊的。我想,思业禅师出身地是湖南常德,常德是古代出祖师的地方。在他当屠夫时,一定听到有关禅宗开悟的事迹,然后,蕴之于心,参究这个问题。所以,在机缘成熟时,见到猪的一股鲜血喷涌而出,一下子打破漆桶,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所以“不隔一条线”如此深刻的话,才会从心地中流露出来。所以,参禅一法,具有普遍性,任何人都能通过这个方法找到一条生命的出路,真正归家的路。 我们每一个众生,就象飘泊的游子,如海上的一叶扁舟,找不到家,找不到避风港。佛陀给我们指明一条路,历代祖师给我们一个方向,让我们就在当时、当地解决问题,不要枉费劳心,当下开悟,当下解决问题,是何等痛快! 我们究竟怎样用功,应该在“谁”,或者“是谁”上,坚持不懈,真正产生疑情。所谓大疑则大悟,小疑则小悟,不疑则不悟。这个“疑”不是怀疑这个方法,是疑我们自己,自己有这个疑团、问题,自己想要解决这个问题,所以日日疑、夜夜疑,行也疑,坐也疑。在行走时,看这个行者是谁?站立时,看这个站立者是谁?坐下来,看坐的是谁?躺下来时,看睡着的是谁?欢喜时,看欢喜者是谁?烦恼时,看这烦恼的是谁?每时每刻,不要空过,不要放过任何机会,一定要使疑情不断。疑情断了,马上提起。妄想起时,在妄想起处提起疑情;放逸时,在放逸处疑。疑到山穷水尽处,定是柳暗花明时。 所以,“念佛是谁”不一定非要这个话头,死板板,没有活力。修道者可以在“谁”或“是谁”上用功夫,怎么用?不是念“是谁”,而是参。念没有力度,参才有力度,参是追究。追究是不妄想呢?其实也是妄想,这是以妄止妄,以毒攻毒,才能把妄想之根拔除。 坐在这里,话头一提起,不要紧迫,太紧会上火。也不要不提,不提容易昏沉,有节奏随自己呼吸。自己去体会,觉得怎样提,更能使心安定下来。在用功时,注意自己的呼吸,使所参话头与呼吸协调起来。若不协调,心里会烦,甚至会上火,可能会坐不下去。一方面注意呼吸均匀,一方面要注意本参的话头。不但要调心,又要调息,调心就是要照顾话头,调息就是保持呼吸川页畅。呼吸不能雍塞。呼吸不川页畅就会心烦意乱,头昏脑胀。 我们是在空调下打坐,严格来说,长久在空调下打坐,不是很适合。每个人体质不同,接受空调温度、感觉不同,所以长久在空调下打坐,尤其集体在空调下打坐,不是很好的方法。假使一个人在空调的房间里打坐,就自己控制;集体打坐,是无法控制的,只能是一个温度。所以,如果一个人独修,最好是在一早一晚,天气凉爽,在自然的温度下修禅,对身体不会有损害。一方面要注意调息、调心,也要注意外在的环境。外在的环境在热带地区,太热是坐不下来的。而且,突然到空调底下,人一静下来,全身毛孔张开,低温袭击过来,容易引起毛病。 修行要有一个比较健康的身体,要趁年轻时,年纪太大,气力跟不上,气血、体质跟不上o“莫到老来方学道,修行要乘少年时”,希望大家共同努力,真正在这七天中,在修行上见一个分晓上一个台阶。 2005年12月13日 每天要讲几句话,好象讲来讲去,都是老话,没有多少新鲜的法味供养各位,感到很惭愧。禅宗典籍很多,公案很多,是指导怎样参禅、怎样开悟、怎样见性成佛。这是一个永恒的主题,如何突破这个主题,有千差万别的因缘,才形成一千七百则公案,这些都是悟道因缘的差别。主题是一样,见到本来面目。但是,参禅、学佛的人往往感觉到方法不能一步到位,这个方法修两天,那个法门试试,一辈子也找不到法门。在修行上不能突破,总觉得法门对自己不相应。 古人有比喻,如牛驾车,车不走,是打牛还是打车?我们现代人往往不是打牛,而是打车,认为是车不行。牛是主要原因,如我们自己;车是所用方法、所修法门。在主观上能够努力,法法都是妙法,法法都能解决问题。 打车与打牛的比喻,是马祖悟道因缘。“马祖建丛林,百丈立清规”,天下丛林才会如雨后春笋般出现,这是因为马祖提倡的缘故。丛林管理之所以到位,是百丈制定清规,使丛林的运作有规矩可循。但是,禅宗丛林并不是从马祖开始,而是从四祖开始的,四祖道信建立禅宗第一座丛林,第一座禅宗根据地——黄梅四祖寺,即本人现在所住持寺院之一。 马祖建丛林,到马祖时期,禅宗非常兴盛,马祖一生建立许多丛林,故有此美誉。但是,马祖不是天生弥勒、自然释迦,他也是反复参究才能悟道的。他俗家姓马,故称马祖,实际上他的德号是道一。以俗姓称出家人的,在禅宗历史上还有南泉普愿,他俗姓王,故称“王老师”。在道安法师以前,中国僧人都是带俗姓的。从道安开始,才统一姓释。既统一姓释,就无所谓姓,用不着区别。 马祖是四川人,出家后学习经教,后来知道六祖弟子南岳怀让,禅风高峻,于是不远千里来到湖南南岳,亲近怀让禅师。马祖到达南岳后,在观音台结茅安居,每天在盘石上打坐习禅。怀让看到这位远道而来的出家人,相貌堂堂,知是法器。于是,怀让便走到马祖跟前,试探一下,问马祖:“你在作什么?”马祖回答说:“我在坐禅。” “大德,坐禅图作什么?”马祖说:“图作佛。”即我坐禅是为了成佛,所以才坐禅。 怀让听了此言,就走到马祖坐禅的旁边,拿起一块砖头,在石头上磨。马祖觉得这个老和尚很奇怪,便问:“您老人家在作什么?”怀让回答说:“我在磨镜。”马祖便说:“磨砖岂得成镜?”怀让反问道:“磨砖不能成镜,坐禅岂得成佛?”马祖有点迷糊,问怀让:“我应如何用心啊?”怀让说:“如人驾车不行,打车即是?打牛即是?”牛在拉着车子,车子不动了,怎么办?有两种方法:有智慧的人扬起鞭子,牛马上就快走了;没有智慧的人,怨车子不好,于是打车,把车打坏了,车也不走。马祖听了怀让禅师的话,在内心有所震憾,但没有说话。 怀让继续说:“汝学坐禅,为学坐佛?若学坐禅,禅非坐卧。若学坐佛,佛非定相。于无住法,不应取舍。汝若坐佛,即是杀佛。若执坐相,非达其理。”因为怀让禅师要逼马祖开悟,针对他的执著来点破。坐禅难道是禅吗?禅并不是坐卧。佛没有固定的形相,有千百亿化身,哪个相是佛呢?这些话无非是破马祖的执著,在无路可走的情况下,让他翻转身来。 禅也好,佛也好,都是无住之法,不应在无住法上有所取舍。有所取舍,有所定相,都是相对的,都是有限性的。 马祖道一听了怀让禅师的开示,如饮醍醐,从禅座下来,向怀让顶礼膜拜,并且继续问:“如何用心,即合无相三昧?”老师讲一切都是无相,如何用心,才能与无相三昧相应。无相三昧又称离相三昧,离相无相,三昧即正定。无相的定才是不可动摇的大定,不受任何干扰的大定。 怀让说:“汝学心地法门,如下种子。我说法要,譬彼天泽。汝缘合故,当见其道。”怀让的意思是,你道一现在学习心地法门,所谓心地法门,现前这一念心如大地,安稳不动,能生万法。万法从心生,万物从地生,所以禅宗这一法又称为心地法门。你现在学习心地法门,如播下种子;我说法如天下雨,彼此因缘和合,就能见道。 怀让这一番开示,指明了马祖当下的心态,并且也给马祖很大的启发,希望自己能够在怀让的开示中成就道业。道一又问:“道非色相,云何能见?”刚才说佛无定相,禅无定相,道有定相吗?道无色无味,如何能见啊?怀让说:“心地法眼,能见乎道;无相三昧,亦复然矣。”自心有一个法眼,法眼是见法之眼,智慧之眼,般若之眼。无住眼能见无住法,所以就能见道,见无相三昧,证无相三昧,即以无住智慧契入无相三昧。 如四祖“守一不移”,“以此空净眼,注意看一物”,心地法眼即是空净眼。马祖又问:“有成坏否?”所见之道有没有成坏啊,怀让回答说:“若以成坏聚散而见道者,非见道也o”成坏聚散都是有为法,都是相对的,以有为法去见道,非见道也。一切相对的东西都是有限的,都有其局限性。而道是没有局限性,离开相对,它是在一切对立的状态,完全泯除之后所显现的真理。用教下而言,即二空所显真理。二空即人空、法空,二空所显无漏智慧才是道。所以怀让以四句偈来开示马祖: 心地含诸种,遇泽悉皆萌; 三昧华无相,何坏复何成。 我们的心地含藏无量无漏种子,遇到甘露法雨,就会变成无漏现行,就会生长出菩提树苗,开出无相三昧花。既是无相,所以空既没有所谓坏,亦无所谓成,一切现成,亘古不变。 这个公案告诉我们一个非常重要的道理,用功能不能上路,能否成功,完全靠主观努力。我们要打牛,不要打车,要多反省自己,用功是否得法,是否真正依教奉行,不要责怪法门是对还是不对。 用功如此,世间一切事业亦如此。打牛与打车这个公案对于人生有重大启发意义。上面讲的这个公案,是马祖见性开悟过程,在老师指导下,得到开悟。马祖继承怀让的衣钵,按照辈份来排,应为禅宗第八祖,他的学生有八十多人,都是大彻大悟、教化一方的人,而不是一般人。马祖弟子中,有一个叫盘山宝积的,他是在没有老师指导下开悟的,如昨日所讲文殊思业,都是最后求老师印证。盘山的开悟有两件因缘的启发,最后开悟,马祖为他印证。 盘山宝积第一次因缘,是他有一天走到街上,路过卖猪肉的店铺,有位顾客要买猪肉,对着肉挑来挑去,最后对屠夫说:“精的割一斤给我。”这位屠夫有点不耐烦,把刀子往案板上一拍,说:“哪块不是精的。”宝积禅师突然省悟,因为他从来没有停止做功夫,所以在屠夫那一句话中,一下子契入无分别智。挑精拣肥都是分别心,所以一下子进入无分别智,非常有意思。所以,一切法都是佛法,善于体会,善于运用,头头是道;不善于运用,住在寺院里也烦恼,处处不自在。 宝积禅师受启发的第二件事是:有一天,他刚出寺院大门,碰到一群人在送葬,走在送葬队伍最前面是一位歌郎。古代的风俗是,人死以后出殡时,请一位会唱歌的,一边走,一边将死者的事迹编成歌谣吟唱,这种风俗在大陆有些地方还在流行。这位歌郎唱道:“红轮决定西沉去,未委魂灵往哪方。”这是比喻人生走完这一辈子,到了死亡,你到哪里去。这个问题启示生从何来,死归何去,生死大梦,千古之谜。人生从古到今就是在这个问题上找不到答案,受到困扰。 在歌郎唱这两句话时,死者儿子在哭泣:“哀啊!哀啊!”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际,宝积禅师大彻大悟。人生这一梦,死者没有醒悟,宝积禅师醒悟了。他没有经过老师的指导,碰到助道因缘就开悟了。然后,他把自己的悟境向马祖报告,经马祖印可。盘山是在现在的天津市,最早把南宗传到北方,盘山宝积是其中的一位。宝积在北方传禅后,于是才有赵州、临济、普化,在北方弘扬南宗顿教法门。 这两个公案,一是受师父指导而悟,一是自己从来没有放过任何启发的机会,没有空过每个片刻,又能在助道因缘下,大彻大悟。象这样的因缘,我们一辈子会碰到几十次,又有多少人能悟道呢?宝积禅师也许是稀有的。 修行这一法,不愁不悟道,只愁用功是否绵绵密密,密密绵绵,针插不入,水泼不进,达到这种境界,总会有因缘,总会有桶底脱落之时。(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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