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刊主页2006年度第一期 / 六祖坛经讲记
 

六祖坛经讲记

净慧

(接上期)

各位居士:早上好!

上一次讲完课,要求大家回去好好地把这个《无相颂》认真地看、认真地读,不知你看过没有、读过没有? 《无相颂》,四句一颂,一共十五个颂。下礼拜讲课之前,希望大家能把这十五个颂背下来,像背《弥陀经》、《往生咒》、《大悲咒》一样。这个颂非常重要,“此颂是顿教,亦名大法船”嘛,“迷闻经累劫,悟则刹那间”嘛。你把这个颂读熟了,佛教深奥的、适用的修行方法,可以说尽在其中。它又深奥又适用,特别是我们有家修行,可以说是最适用的法门。为什么叫《无相颂》呢?意思是说,颂文所包含的、所要说明的道理是无相的,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但是可以体验的。所谓的无相,实际上就是指我们每个人本自具足的佛性,不是指别的东西。所谓《无相颂》,就是讲如何发现自己的真心、体验自己的真心,并且将自己所得的体验宣示给他人。现在我们大家一起来读一遍:

“说通及心通,如日处虚空。唯传见性法,出世破邪宗。

法即无顿渐,迷悟有迟疾。只此见性门,愚人不可悉。

说即虽万般,合理还归一。烦恼暗宅中,常须生慧日。

邪来烦恼至,正来烦恼除。邪正俱不用,清净至无余。

菩提本自性,起心即是妄。净心在妄中,但正无三障。

世人若修道,一切尽不妨。常自见己过,与道即相当。

色类自有道,各不相妨恼。离道别觅道,终身不见道。

波波度一生,到头还自懊。欲得见真道,行正即是道。

自若无道心,暗行不见道。若真修道人,不见世间过。

若见他人非,自非却是左。他非我不非,我非自有过。

但自却非心,打除烦恼破。憎爱不关心,长伸两脚卧。

欲拟化他人,自须有方便。勿令彼有疑,即是自性现。

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离世觅菩提,恰如求兔角。

正见名出世,邪见名世间。邪正尽打却,菩提性宛然。

此颂是顿教,亦名大法船。迷闻经累劫,悟则刹那间。

下面,我们来一句句地领会这个颂的意思。

“说通及心通,如日处虚空。”“说”就是言说,“心”就是指说的内容,亦即自性,“通”就是通达、体证。这句话是从《楞伽经》中引借过来的。就是说,我们学佛的人,不但要通达佛的言教,还要对我们的自性有所了解和体证。心通是什么呢?就是开悟。说通就是要从闻思修入三摩地,心通就是要证得自己本心的实相。能够做到说也通、心也通,就算是有了般若智慧。般若智慧就像一轮光明显赫的太阳悬挂在虚空中,一切万法皆明明了了。这是讲说通和心通的重要性及其作用。

“唯传见性法,出世破邪宗。”这两句话是《六祖坛经》的中心思想,也是禅宗的根本出发点,也可说是整个佛教的根本出发点。佛教的根本出发点,就是要“令一切众生开示悟入佛之知见”!佛的知见就是要见性,不见性就不可能进入佛之知见。能进入佛之知见就能出离这个世间。怎么出离这个世间呢?不是要真正要离开这个世间,而是要即世而出世。出离和离开是两回事,出离就是在世而不被世间所染污,也就是即世而出世。离开这个世间,就是不再管这个世间了。佛教不是这个意思,佛教就是要我们来净化这个世间,来庄严这个世间,来觉悟这个世间。邪宗是指一切心外求法的外道。邪则不正。正是什么?正就是佛法,正就是即世而出世的无上甚深大法,就是明心见性的法门。一切心外求法的外道都属于邪宗,这不仅包括佛经上所说的九十六种外道,也包括六祖那个时代所有在心外求法的外道,就今天而言,这个邪宗也包括现行的一切在心外求法的主张和学说在内。用佛法的眼光来看,凡是不能指导我们来了解和净化我们自己、来开发我们的智慧的学说,都不属于正宗,所以叫“出世破邪宗”。

“法即无顿渐,迷悟有迟疾。只此见性门,愚人不可悉。”见性这件事情本身并没有顿和渐之分,只是因为我们每个人有迷有悟,所以每个人开悟见性的过程有快有慢——开悟的过程快就是疾,开悟过程慢就是迟。开悟的过程疾就是顿悟,开悟的过程迟就是渐悟。顿悟、渐悟是指悟的过程,不是指法本身。像这样的无上甚深之见性法门,只有大智慧的人才能契入、才能接受、才能信受奉行,而那些心外求法的人是不可能了解的。了解、明白、懂得,就叫“悉”。

“说即虽万般,合理还归一。烦恼暗宅中,常须生慧日。”这是进一步说明“说通”与“心通”的关系。说通,可能有千千万万的方法,所谓八万四千法门,但是归结到理上来,却只有一个,就是这个见性的法门。我们的本心本性好比一座殿堂,殿堂只有一个,但是可以从东西南北四方位的各个门中进来。有句俗话,叫“条条大道通长安”,古代的长安是帝都所在,现在叫“条条大路通北京”,北京是我们的首都。北京好比是我们的自性本心,条条大路好比是千差万别的法门。怎么样才能使千差万别的法门最后都归结到明心见性上面去呢?那就是要靠智慧的观照。千千万万的法门就只告诉我们一件事,就是要在烦恼的暗宅中,常生意日。我们这个烦恼的心态,就像一个黑暗的屋子,要在这个黑屋子里边点起一盏智慧的火炬,这样,你才可以不管通过哪一条道路,都能达到明心见性的目的。所以说“烦恼暗宅中,常须生意日”。这个“慧日”可以从两方面来理解:一方面是指运用佛陀的言教来发掘我们本身的智慧,二是运用佛陀的智慧来发掘我们本具的佛性。慧日,就是指智慧之日、智慧的太阳。

“邪来烦恼至,正来烦恼除。”初步用功,免不了要对治,有一个对象可修,因而就有正有邪、有善有恶。邪包括两方面:一个是知见上的邪,知见不正确,心外求法,这个属于观点上的烦恼,佛教里叫做“见惑”;一是习气上的烦恼,从生命内部、生命本身所产生的烦恼,如五欲、贪嗔痴等等,这些都是生命本身从无始以来所具有的烦恼,佛教里边叫做“思惑”。所以邪不外乎有这两种。见惑——观点上的不正确比较容易被转变,相对来说,生命本身所具有的烦恼,也就是思惑(即贪嗔痴慢疑,又叫五钝使,这五个东西指使我们起惑造业),却很难拔除,因为它是与生俱来的,不是后天的东西。见惑易断,思惑难除。回想一下,大家信佛都是不容易的,都是在与各种思想观念的较量当中,才确认学佛、信佛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各种思想的较量就是见惑,见惑就是观点上的。见惑也有五种:身见、边见、邪见、戒禁取见、见取见,叫做五利使。因为它的作用非常明显、疾速,所以叫五利使。五钝使、五利使是驱逐我们在三界中生死轮回的力量,所以叫“使”。柏林寺每天早课中都要念回向文,其中有两句:“十缠十使,积成有漏之因;六根六尘,妄作无边之罪。”烦恼就包括这个五钝使、五利使在内。

“正”,简单地讲,就是般若智慧,讲复杂一点,就分为文字般若、观照般若、实相般若。文字般若就是语言文字,有相的,可以看得见、摸得着的,语言能听得见,文字能看得见。能够从文字上去理解,是文字般若。根据文字般若而产生观照般若,意思是,我们听法以后,再来对号入座,有什么毛病,就用什么方法来对治它们,这就是观照般若。观照般若最关键的地方,就是要照顾好当下一念,这样观照才最有力量。由文字般若产生观照般若。观照般若就是修行。在修行过程当中又不断地以文字般若来指导,然后就能证得实相般若。实相般若是所证到的境界。你有文字般若、有观照般若,那就是正来了;烦恼除掉了,就是实相般若。

当我们达到了实相般若,烦恼断尽了,邪也好、正也好,都没有用了。因为把烦恼灭掉了,一切都是圆满的,所以邪正对你来说都不存在了。有邪才有正,邪没有了,正有什么用呢?所以“邪正俱不用”。从除烦恼到邪正俱不用,观照般若、实相般若全都体现出来了。用三般若来解释这几句可以说是最明白不过了。正来,文字般若的作用;烦恼除,观照般若的作用;“邪正俱不用,清净至无余”,实相般若的作用体现出来了。这也就是“说通及心通”。说通有时又叫教通,心通则叫宗通。教指的就是禅宗以外佛教所有的言说、文字般若;宗就是指禅宗,指观照般若和实相般若。对于佛教的理解应该是由教通达到宗通。教通可以说是一种方便,宗通才是我们的目的。所以佛教教导我们既要通宗又要通教。

“菩提本自性,起心即是妄。净心在妄中,但正无三障。”这里进一步来阐述自性的意思。菩提就是觉悟,菩提就在我们每个人的自性当中,所以叫自性菩提。我们每个人的自性本身就具有觉悟,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我们再修行也没有用。好比,只有炼金矿才能得到金,你炼石头,炼一万年也成不了金。所以“菩提本自性”,菩提就是我们本自具足的。“起心即是妄”,如果你向心外去求,那就是痴心妄想。“净心在妄中,但正无三障”——净心就是我们的清净本性,它并没有离开妄想和烦恼,如果想在妄心之外再去找一个真心,永远也找不着。这净心与妄心之间,说到究竟,就是一念之差。从佛教的修行来讲,就是要逐步地来“转依”。什么叫转依呢?我们在迷失的时候,依靠的是识,以识来作为我们认识事物的一个判断,这往往是错误的。在迷的时候,我们依靠识;悟的时候,我们则依靠智。把认识事物的这个依据转变过来,由识转变成智,依智而不依识,转变你心念的所依,所以叫转依。修行的整个过程,就是一个转依的过程。用我们现在的话来讲,就是一个净化的过程。“净心在妄中”——如果做到依智而不依识,就能脱妄而显真,转迷而为悟。“但正无三障”我们转变过来了,就三障消除。三障就是烦恼障、业障、报障。障就是障碍,烦恼是一种障,障住了我们的智慧,使我们不能见到本具的真如佛性,好比这一道墙,使我不能看到每一个屋子里听法的人。外在的墙是由砖做成的,这个障很容易除,但是,我们心头的障,却很不容易,因为这个障是无始以来积累起来的,其根本就是烦恼。

烦恼是什么呢?烦恼就是我们生命的盲动力。本来不想发火儿,可是事情一来,却不由自主地发火了,好象生命里面有一股盲动力,在驱使你非这么做不可。所以,一切的问题就在这个烦恼上面,烦恼障是一个根本。有了烦恼就会去造业,造了业就会感得苦果。烦恼只是一种心理因素,发作出来了就是业,即通过身、口、意表现出来。身造杀、盗、淫,口造妄言、绮语、两舌、恶口,所谓身三口四。在十恶业里面,身业占三个,口业占四个,意占三个,即贪嗔痴。起惑造业,就是造这十恶业。十恶业转变过来,就是十善业。由惑造业,由业感果。果就是报障。烦恼障、业障、报障,这就是三障。报障就是苦果。报障从两方面来报:一个是正报,一个是依报。正报就是身心方面的,如生理和心理是不是健全的?有智慧还是没有智慧?长得好看还是不好看?身体健康还是不健康?这都是正报。就是说,你造的业毫无差误地感得身心这个果报,所以是正报。正报是由你个人的行为所感受的果报。除了正报以外,还有依报。依报是什么呢?依报就是我们生存的环境。生存的环境不是我们个人所能决定的,这是我们大家共同的业力所招感的果报,这叫做依报。依报是共业所感,正报是别业所感。用现代的语言来说,个人的正报就是我们这个小环境,小环境是由个人决定的;依报就是这个大环境,大环境是由大家共同造成的,因此要由大家共同的力量来逐步地改变它。

如果我的“正”起来了,有了般若智慧,我们就消除三障。消除三障是什么意思呢?就是断掉了惑、没有了烦恼。所谓勤修戒定慧,息灭贪嗔痴。贪嗔痴就是烦恼。修戒定慧这个出世的三学,就是要破除这三个根本烦恼。再者,就是以八正道来代替十恶业,或者说,用十善业来代替十恶业。修十善业能感得升天的果报,修八正道能感得出世的果报。从果报上看,三障最后的果报是堕入三恶道,修戒定慧、修八正道的果报则是在人天以上。人天还是在世间,人天以上就是出世间。所以三障没有了,就能转三障而为三德。哪三德呢?般若德、解脱德、法身德。既然是没有三障了,而能够转三障为三德。

“世人若修道,一切尽不妨。常自见己过,与道即相当。”世人修道,关键要在这个“道”字上好好下功夫。如果只记得“一切尽不妨”,而把修道给忘记了,戒定慧没有了,五戒十善没有了,随十恶迁流轮转,那就完了。世人包括在家人,也包括出家人。修道不在于你是什么人,也不在于处在什么环境,所以是一切尽不妨。若欲修行,在家亦得。在家、出家,只要按《无相颂》去修行,都能够得到解脱。这个“一切尽不妨”,包含两个意思:一个修行不受时间的限制,一天24小时,行住坐卧都可以用功。再一个呢,不受空间的限制,在家里这么修,在庙里还是这么修,上班时这么修,下班还是这么修,说得不好听点,晚上躺在床上同样可以修。如果说躺在床上就不能修行的话,那么你修行的时间就非常有限的了,没有做到“一切尽不妨”。一个人躺在床上的时间至少有一半,一个人一辈子至少有一半的时间是躺在床上,老了、生病了,躺在床上的时间就更多了。年轻的时候可能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年轻的时候是三八:八小时工作,八小时吃饭、休息,八小时睡觉;到了老年,就对半开了。既然一切时一切处都可以修,躺在床上同样可以用文字般若来提起观照般若,也就是要觉照当下。老年人躺在床上修,起观照容易;年轻人躺在床上,起观照不容易。修行的关键就是要时时保持觉照。能够起觉照,一切尽不妨:不论在什么时间,不论在什么地方,不论采取什么形式,都可以修行。

那么修行的着眼点是什么呢?就是要“常自见己过”。这可不容易啊!我们老是拿着手电筒看人,总是照别人不照自己;或者是看自己总是好的,看别人总是不好的,尽是别人的不好、自己的好。修行人不是这样做。要反过来,要常自见己过。能常自见己过,才能与道相应。如果你老是看到别人的眼睛歪了、鼻子歪了,那就与道不相应,那就是生活在是非、烦恼当中,生活在人我当中。六祖在这个地方反复地强调,要见己过,别见他非,更不要议论他人是非。我希望大家通过学习《六祖坛经》,特别是通过学习《无相颂》,要把我们每个人的修行风气树立起来、正起来。怎么正起来呢?常自见己过,与道即相当。常自见己过不是一件小事情。能不能够见己过,是与道相应不相应的问题。我们学佛的目的就是要与道相应嘛!所以常自见己过绝对不是一件小事。

“色类自有道,各不相妨恼。离道别觅道,终身不见道。”道在何处呢?道在平常日用中。色类是指我们这个生命的当下,就是指我们这个生命体。生命是由两种东西组成,现在的科学称之为精神和物质,佛教里称色和心。色就是物质,心就是精神,生命就是由色、心二法组成的。我们的生命,色法方面就是指五根:眼耳鼻舌身。精神方面就是眼识、耳识、鼻识、舌识、身识、意识,再加上意根的一部分。色法应该说是五个半,应该还包括意识所依的肉团心的一部分。眼耳鼻舌身意,意只有一部分是属于色法,还有一部分是属于心法,所以心法有六个半,色法有五个半。这是六根六识,归纳起来就是色心二法。《心经》则分为五个部分:色受想行识——色是物质部分,受想行识是精神部分。这是把物质的部分合起来讲,叫色。

这个生命现象的本身就具有道,这个道可以用“菩提本自性”那一句话来讲——“菩提自性,世人本自有之”。道既是我们的菩提自性,这个菩提自性应该有两个方面,即能证的智和所证的理。能证的智就是文字般若和观照般若,所证的理就是实相般若。“色类自有道”就是指能证的文字般若、观照般若和所证的实相般若。这就是道。也就是我平常所说的,包括方法、过程和所证的境界、所达到的境界,或者说受用。

“各不相妨恼”——道在我们每个人的自心中,同时,每个人的自心又具有无量劫以来的种种烦恼。道并不因为烦恼而消失,道只是被烦恼给障蔽了。所谓“各不相妨恼”指的就是这个意思。虽然我们每个人都具备实相般若,但是如果没有观照般若的作用,我们也无法体证它。所以说,我们每一个人都在道中,只是自己不能感觉、不能体认它罢了。

“离道别觅道,终身不见道。”离开色类本身,离开我们生命的本体,离开这个三障皆具的色身,再想去见到道,没有这个道理,见不着。因为迷的时候,菩提变成了烦恼;悟的时候,烦恼变成了菩提,只是一念之间的转变而已。所以绝对不能够离开我们这个妄想心再去找一个真心,那是了不可得的。所以离道别觅道,你一辈子也见不到道。

“波波度一生,到头还自懊。欲得见真道,行正即是道。”波波就是虚度。浑浑噩噩、颠颠倒倒地度了这一生,到头来只有自己懊悔没有见到道。那是什么毛病呢?就是离道别觅道。“欲得见真道”,下一句是关键——“行正即是道”。怎么才是行正呢?要用正法、正知、正见来指导我们的言行,你的行才能正。如果不用正知、正见,而用邪知、邪见来指导,行为就正不过来。所以行正即是道。这个还可以结合三般若来讲。行正就是观照般若,如果你能时时刻刻住在观照般若当中,你的行就能正,那就是道,很简单。大家明不明白观照般若呢?观看的观,照顾的照。观照般若是一个用功的过程,时时刻刻照顾当下的过程。照顾当下就是观照般若在起作用。般若是什么?般若就是智慧,智慧在起作用就是观照。智慧在起作用就是行正,智慧不起作用行就不正。正是什么呢?就是住于八正道,就是住于十善业,这就是行正。行十恶业,行就不正。行正就是真道。

“自若无道心,暗行不见道。若真修道人,不见世间过。”自己没有道心,自己的般若观照不能起作用,那就是在黑暗当中走路。“烦恼暗宅中,常须生意日”,你的慧日没有升起,所以就暗行不见道。起观照般若就是在烦恼暗宅中升起智慧的太阳。

什么才算是真正的修道人呢?不见世间过,见大家都好,见大家都是佛。《法华经》上有个常不轻菩萨,见到任何人都礼拜、都恭敬、都磕头。为什么呢?他说,“我不敢轻慢汝等,汝等当来必定成佛。”把每个人都看成是佛。内心有佛心了,看到别人才是佛。你自己是罗刹心(罗刹就是嗔恨心很重的众生),嗔恨心重,看到别人就会觉得不川页眼:呃?他怎么看着我,他对我有什么意见了吧?你以罗刹心来看待别人,就会以为别人也是罗刹。是不是这个道理?你如果以佛心来看待别人:啊!你看,大家是这样的安祥、这样的慈悲、这样的专注,你看多好啊!自己的心里平静了,看到大家都平静。一个人,如果不是真正的修道人,他就会看什么都不川页眼,常见世间过。

“若见他人非,自非却是左。他非我不非,我非自有过。”如果每个人都时时刻刻用这四句话来检查自己,还有什么烦恼啊?还有什么家事不和啊?还有什么同事之间、朋友之间的矛盾呢?没有。“若见他人非”——你要同情他,因为他没有智慧、烦恼太重,我可不能像他一样,我要好好地检查自己,他那样地烦恼,我却不能烦恼。“我非却是左”——如果我像他一样,那就是比他更不如了,左就是比他的过失更大、更严重。我们现在不是有个词叫“极左路线”吗?极左就是超过了界限,走向了反面。“他非我不非”——他不对,我不要跟他一般见识。“我非自有过”——如果我不对,责任则在自己,是自己在起惑造业。

“但自却非心,打除烦恼破。憎爱不关心,长伸两脚卧。”“却”就是拒绝,用般若智慧来照破人我是非之心。能够用般若智慧照破是非人我之心,就能消除烦恼、打破障碍。能够打破是非心、打破烦恼,那么憎也好,爱也好,都不关我事。“不关心”,不是说自己对这些事情没有反应,而是不起憎爱之心。没有憎爱之心不等于石头木头,还是有慈悲心、有智慧心。有智慧,就能觉悟人生;有慈悲,就能奉献人生。你有奉献人生、觉悟人生的这个心,你都是一个大菩萨了,你就在烦恼当中超脱了,你就可以“长伸两脚卧”了。长伸两脚卧,不是叫你真正地在那里睡觉,而是说你已经达到了自由自在的境界了。我们一年忙到头,从早到晚都在忙忙碌碌,只有晚上躺在床上才肯休息一会儿,六祖在这里借伸脚睡觉这种心态,来比喻修行解脱那种快乐的境界。能够长伸两脚卧,就是一个无事人,就是一个无心道人,憎爱不能够再动我的心了。憎爱不关心不是说我们不去关心这个世间,不去关心众生的疾苦,而是说要以一颗不动的心,平等慈悲地看待憎和爱。你能平等地看待憎和爱,你才能超脱,你才能真正地关心众生。这个就是我们修行所要达到的究竟地步。这就是无量光、无量寿,不受时间和空间的限制了。这时,你就可以舒舒服服地躺下来,美美地睡一觉了。这儿讲的是自受用。下面讲他受用。

“欲拟化他人,自须有方便。勿令彼有疑,即是自性现。”修行有了自受用,还要在自受用的基础上起他受用,令他人得受用,也就是要教化他人。要教化他人,自己就应该有方便。什么方便呢?就是自己首先要能够做到“说通及心通,如日处虚空”、“唯传见性法,出世破邪宗”。方便就是能令大众最容易契入佛法的方法。你讲出来的法,要能够使别人断疑生信,不是模棱两可的。要做到这一点,你自己必须有真实的见地、真实的修证。“勿令彼有疑”,就是说,不要使别人对这个见性法门产生怀疑、产生毁谤,你能够做到这个样子,这就是你的菩提自性的显现。

“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离世觅菩提,恰如求兔角。”佛法要和世间法结合起来,不能离世求菩提。六祖讲的这四句话,现在成了我们佛教界各宗各派共同的座右铭。这也是我们佛教能够与社会主义社会相适应的根本出发点。世间与出世间并不是两个空间,而是同一个空间。那么它们之间的不同点是什么呢?下面的这句话就是答案:“正见名出世,邪见名世间。”这里要注意,六祖不是通过表面的形式来谈世间与出世间的,而是从见地这个特殊的角度来划分世间与出世间。正见就是般若正智。你能认可“菩提自性世人本自有之”这个见性法门,你就具备了正见,你就是出世间的,否则你就是在心外求法,就是邪见,就是落在世间当中。“佛法在世间”,不是说佛法就等同于世间,而是说,不能离开世间去求觉悟,不能离开生死去求涅棠,而是要在世间中求觉悟,要在照破生死中求菩提。这里重在一个“转”字。只要能转烦恼为菩提,转迷失为觉悟,世间当下就是出世间了。如果离开世间,想再去找一个菩提、找一个觉悟,那就像在兔子头上找犄角一样。所以,六祖斩钉截铁地告诉我们:离开世间没有出世间,如同兔子头上没有长角一样。“离世觅菩提,恰如求兔角”,这句话是六祖用自己的生命与人格说出来的,所以我们要相信,不要心外求法,不要离世求菩提,要即世而出世。大家要记住这一个根本的概念,出世间就是对世间的净化与超越,而并不是脱离世间。

“正见名出世,邪见名世间。邪正俱打却,菩提性宛然。”“邪正俱打却”,就是当你证到实相般若的时候,在实相般若的本体上没有邪和正,因为它是一个纯一无杂、圆满无缺的境界和受用。在绝对的真理上,它离言说相,离开一切是非、善恶等种种分别,它是纯一无杂的,所以说菩提性宛然。宛然的意思就是纯一无杂,也就是经上常讲的,叫做“离四句、绝百非”、“不可思、不可议”。不可思就是非凭想象所能得到,不可议就是非凭言说所能表达。

最后四句,“此颂是顿教,亦名大法船。迷闻经累劫,悟则刹那间。”此颂,就是指《无相颂》。这个《无相颂》的内容,就是叫我们顿悟自心、顿明白性,叫我们在一念之间就能够觉悟,在一念之间敢于承认我们自己就是佛。这就是顿教。承认以后怎么办呢?在这个思想的指导下,一点一点地去掉自己的无明烦恼习气,就是说,你要以佛的要求来要求自己,所谓“高标准、严要求”。按照佛的三觉来要求自己,这是世间上最严的要求。三觉就是自觉、觉他、觉行圆满。我们能够这样承担下来,就是顿教,就是顿明白性、顿悟佛性。虽然你没有悟,你能够承当、能够承认你自己是佛,你就不敢有私心杂念,你就不敢有众生的心态,对你来讲,就是顿教。“亦名大法船”,对众生来讲,就是运载一切众生离此岸到彼岸的无上大法船。“迷闻经累劫,悟则刹那间。”对此法门,如果你信不及,纵使多生多劫,你也不能领会,更不能契入;相反,如果你能信得及,那么刹那之间,你就与六祖、与十方诸佛同一个鼻孔出气。所以说悟则刹那间,刹那间比闪电还快。

《无相颂》就讲到这里。大家一定要把它背诵下来,然后在日常生活当中加以运用,所谓由文字般若起观照般若,由观照般若慢慢地去体会、慢慢地去体证,证到没有文字相、没有观照相了,那就是实相般若。实相般若我们每个人每天都能接触到,只是一闪念即过,把握不住。

“师复曰:”——六祖大师又说,我今天在这大梵寺讲堂,“说此顿教,普愿法生,言下见性成佛”。这是他的一种期盼、一种回向、一种愿望。大梵寺,以前跟大家讲过,在广东韶关城里边,现在改成“大鉴寺”。六祖大师圆寂以后,唐朝封他为“大鉴”。鉴是什么呢?鉴就是一面镜子。六祖具有大智慧,能够以大智慧照耀一切众生,令得开悟。

六祖当时受到地方官僚的邀请,到大梵寺说法,说顿教法门(顿教者,就是顿见佛性、顿悟自心、顿悟菩提),并且他也普愿法界众生,言下见性成佛。“时”,就是六祖当时结束说法的时候。“韦使君”,就是那个韦璩。“与官僚道俗闻师所说,无不省悟,一时作礼,皆叹善哉!何期岭南有佛出世!”一众闻法都欢喜,都有觉悟!所有听众都各自有不同程度的理解、悟入、契证,并且欢喜赞叹:我们岭南(就是广东大庾岭以南)有佛出世!就是把六祖当作是佛出世一样!因为岭南在古代是叫边地。现在大家都往广州跑,觉得那是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都说那个地方是最先进的地方,但是古代,那可是最边远的地方。像六祖这样的大善知识能够出现于世,那真是万家之福啊!真是岭南人有福报啊!我们千载之后,还能听闻六祖当时所说的顿教,也是与佛有缘、与法有缘、与三宝有缘。(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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