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刊主页2005年度第三期六祖坛经讲记
 

六祖坛经讲记

净慧

(接上期)

第三个问题,了生死、成佛、开悟是慢慢来,还是一下子的事情?六祖的回答十分地肯定:是一下子的事,不能慢慢来——顿悟成佛。所以我们每个人都要一次性地、在这一辈子就要解决问题,要在生前就解决,不要等到临终时要大家来助念,到那时就晚了。在生前人还好好的时候,就有把握,就能保证自己在临终时不会迷惑。

第四个问题,六祖使禅宗成为一个独立的宗派。他具有这样多的好主张,必须有一个实体、一个依托、一个宣传阵地,即一个好的寺院来弘扬它。禅宗,这样一个好的法门,没有一个阵地来宣传,光靠打游击战那不行。必须要有一个好的道场来弘扬这个法门。所以在当时,他以曹溪宝林山广果寺——即现在的南华寺——作为开发一宗的根据地。有了这样一个实体,教法才有依托;没有实体,教法没有依托,就不可能形成规模,就不可能有长久的影响。六祖不仅仅是有一个南华寺,他的四十几位弟子在南北各地都分头建立了道场。所以禅宗在六祖以后,就弘扬开来,几乎是取代了所有的宗派,天下信佛教者,莫不以曹溪为归。他作为一个文盲,能够有这样大的愿心,在弘法上有这样大的成绩——挽救了佛法,所以他是中国佛教的第二个里程碑。

当然,任何东西都是物极必反。禅宗弘扬到一定的程度,如果没有好人来主持、来弘扬,也会走向反面。禅宗到后来,也有不尽如人意的地方。中国各宗派也都有这样的现象。这里面既有佛教自身的问题,也有社会发展的因素。因此佛教发展到上世纪末、本世纪初,整个佛教,一直到今天,都在走下坡路。尽管有很多的大师出来弘扬,但由于时代的变迁太剧烈,人心不古的趋势越来越严重,所以在本世纪之初,又出现了一位大师,那就是太虚法师。他是本世纪初出生,二十至四十年代弘法。可惜这位大师只活了五十八岁就去世了。但是五十八岁的年龄有这么一大摞书出来(作手势)。他对中国佛教各个宗派进行了很充分的研究,对近现代的文化进行了消化,并且也到欧美进行了考察,对其他各宗教进行了研究总结,然后提出了改革佛教的一系列主张。我们今天海内外对佛教提出的一些具有改革性的措施、主张、办法,都没有离开太虚法师的思想。他是使古老的中国佛教走向现代、使封建的中国佛教走向世界、使仅仅局限在寺院的佛教走向社会,这样的一位大师。如果再加上一点的话,就是使仅仅只知道念一句阿弥陀佛的佛教,成为众生的疾苦去做各种各样社会福利慈善事业的佛教。因为做各种社会福利慈善事业就是“净业三福”,三福即是广度众生、发菩提心、供养父母、孝敬师长。所以说太虚大师是中国佛教的第三个里程碑。

为了要体现六祖大师在中国佛教的地位,所以在这里,把我个人的想法再次跟各位讲,其目的就是希望我们大家“观今宜鉴古,无古不成今。”佛教要有继承,还要有发展。要把佛教传统中好的东西发扬光大,更要和我们今天的社会潮流、社会现实、国情人心结合起来,否则的话,佛教是没有出路的,脱离现实是绝对行不通的。在这里,我补充一句,我们为什么要提倡“生活禅”,就是这个道理。提倡“生活禅”,也是想从我们这个环境来扩大我们修行的范围,来把佛教的理论、修行的法门,和我们学佛人的具体的生活环境密切地结合起来,使我们所学的法、使我们的信仰,能够在生活当中具体地得到落实与体现。

当今世界上,很多人都知道中国佛教,知道中国的历代高僧,但是,知名度最高的,被世人了解最多的、最感兴趣的,我看除了六祖大师以外,没有第二个人。其他的人,都没有像六祖大师这样的知名度,六祖的一生富有传奇色彩,而且特别地浓厚。为什么呢?一个文盲,居然能够创立一个宗派,居然能够在一千多年来,传播到世界各国,长盛不衰。所以,人们都知道有一个慧能,都知道有一个六祖,都知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这首偈子。所以我们在这里讲《六祖坛经》,有非常重要的现实意义,可以鼓起我们大家爱国爱教的热情,鼓起我们发扬佛教优良传统的积极性,使我们每个人真正和佛教的兴旺成败联系起来。佛教兴旺,我们大家都光荣;佛教不兴旺,我们大家都光荣;佛教不兴旺,我们大家都脸上无光。所以我们每一个教徒时时刻刻都要把佛教的兴衰成败与我们个人联系起来,每个人都要对佛教的兴衰成败有一个责任感。

下面,我先讲一讲《六祖坛经》的体例。主要有两个部分:第一部分是纪传体,讲历史经过,后面的一部分是他与弟子间的问答对话的语录。佛这样的书,肯定不是他自己写下来,而是他在说的时候,当时有人作笔记。不像今天这样,我在这里讲说,底下有人录音。如果当时有录音的话,我想《六祖坛经》可能有一百多个这么厚。他说的话肯定很多,不可能只有这么两万字,二十万字也不止,起码有两百万字,所以是非常可惜,当时未能把六祖大师全部的思想都记录下来。虽然这样,它的内容依然是非常地丰富。是谁集录的呢?门人释法海集录。这位法海,不是“水漫金山寺”中的法海,那位法海是晚唐时期的人。这位法海是广东曲江人,就是六祖在曹溪南华寺附近的一位弟子。这个《坛经》的本子,是由他作的记录。因为只可能由一位广东人来记,为什么呢?假使一个湖北人就不行,他听不懂。

关于《六祖坛经》的版本,一直有很多争论。我们现在用的本子叫“流通本”,它是在佛教界流通较广泛的本子。社会上还有一种本子,你们能够买到的,叫做“敦煌本”,它是从敦煌石窟中发现的《六祖坛经》的残本,有人称它为“古本”。在五代末、北宋初,敦煌地区发生了重大的政治变动当时还没有印刷术,只能是根据文字较多的本子,从自己的需要出发,摘录出一个本子,作为个人读诵之用,并非全部地抄写。应该说这个本子是一个摘要本。这个本子比我们现在讲经用的本子大概要少一半,只有九千多字。当时伊斯兰东侵,进入敦煌工区。当时敦煌地区是内地佛教文化的发源地,是佛教文化的重镇,那里被称为西域各国,即现在的新疆地区。但自从伊斯兰侵入之后,强迫所有的佛教徒改变信仰,把那里的佛教全部地摧残了,所有的寺庙都被烧掉,所有的经书被焚毁,唯独只有几个有心人,在兵慌马乱仓皇之际,把各个寺院抄写的经书,乱七八糟地堆在一个石窟里。由于那里的气候干燥,经过几百年也没有烂。堆好之后,用砖头封住,糊上泥,再在外面画上一幅画,就这样保存了很大的一部分佛经。这其中,就有一两本《六祖坛经》的抄本。

一直到本世纪光绪十年至二十年间,有一个老道发现了这个藏经洞。他是怎么发现的呢?他经常坐在那个地方抽旱烟,抽完之后,就把烟袋在墙壁上磕两下。他天天磕、天天磕,今天在这里磕两下,明天在那里磕两下。有一天,他就发生了怀疑,因为在某一个地方磕,响声是实在的,在另一个地方磕,响声是虚的-----里面有个洞,响声就是虚的。所以他就产生了怀疑,是不是里面有个洞呢?时间久了,他不放心,决定把它打开看一下。有一天晚上,他就从旁边拆下一块砖,果然里面有东西。他点上蜡烛一照,吓了一大跳!里面竟然有那么多的经书,一卷卷地堆满了一洞。他一下子大喜过望:里面竟然有这么多的宝贝!因为在当时,已经有一些西方人在那里探险,搜罗中国的文物、宝贝。这个老道发现这个洞以后,很快就与当地的县官说了,并且从其中偷了几卷出来送给县官。那个县官一看到,感到这可了不得,这些都是一千年以上的写经!他就不断地找老道来要,要到之后,就卖给那些西方人。为什么敦煌石窟中的东西会流失到大英帝国博物馆、苏联的博物馆、法国的博物馆、日本的博物馆?就是因为当时有好几个国家的探险队在那里搜罗。这个县官,今天卖一点,明天卖一点,卖到的钱用来抽大烟。后来这个老道也懂得了,这些东西可以拿去卖钱。他也就拿去卖,并且把那个外国佬带到那里,让他自己去挑。这样,好东西外国人都挑走了。后来,清朝政府知道了这件事,就赶紧下命令,把藏经洞里面所有的东西,用几个麻袋装好,一起运回北京。当时是用马车拉的,一边走一边掉,拉回到北京就没有了多少,全都是残缺不全的。这真是一场文化劫难!现在不是有一个敦煌学吗?敦煌学就是在这藏经洞发现以后,为了研究那里边所收藏的中国典籍------以佛经为主的一门学问。

在这一份文化宝藏中, 不仅有佛经,四书五经都有,并有许多是在中国已经失传的东西。比如民间说唱一类的俗文学也很多。《六祖坛经》也在这个洞里面藏有两本,是两个卷子,纸折叠起来的,很长,但是是残本。现在的许多人,就认为那个本子是最真实的,因为它在那个洞里藏了八九百年。但是他们并不知道,那是一个文化非常落后的地方,人们为了自己的应用,才有这样一个节略本,恰好被收藏在那里了。如果用那样的一个节略本,来否定现在这个内容详细的本子,没有理由。为什么说没有理由呢?因为六祖说法在曹溪,而六祖的衣钵(他吃饭的钵、穿的衣服、皇帝赐给他袈裟)都在曹溪保存下来。那么,作为他的法语,作为他的语录,没有理由不在曹溪保存下来。因此,才有一个本子叫做《曹溪原本六祖坛经》。现在学术界都否定那是从历史收藏的角度来考虑的,但是我个人坚决不同意他们的意见。我也曾经写过几篇文章,与他们进行过一些辩论。讲到《六祖坛经》的版本,日本人曾经印了一个《六祖坛经诸本集成》,把《六祖坛经》所有的版本汇集到一起成为一个本了,里面一共有十三种版本之多。因为在古代,经本是抄写的,不免这个和尚抄一次,少两个字,那个和尚抄一次,又多两个字,所以才弄得各个本子不统一。一直到宋朝有了木刻版以后,六祖大师的《坛经》才真正稳定下来。我们现在所用的,基本上就是曹溪原本。我认为这个本子最真实、最具体。

题外的话就讲到这里为止,下面正式讲《六祖坛经》的内容。

《六祖坛经》一共分为十品,这是根据本经的体裁来分的。每一品的文字有长有短,有多有少,哪一类的内容相近,就把它收归到哪一品中。“品”相当于现在著作的章、节。十品即是十章。

现在我们先讲第一品。第一品叫做《行由品》。行由,就是讲六祖大师的家庭出身和他得法的经历。用现在的话来说,这一品,就是他从出生到开法这一段时间的一个简单的历史自述。

“时”,是个不定词,指的是六祖大师在韶关的大梵寺讲经的那个时候。“大师”就是指六祖。为什么叫大师呢?大师,在佛教 里面,可以说是一个最尊贵、最高尚的名称。严格地讲,只有佛才能称为大师。在历代祖师里面,堪称大师的人并不很多。记录《坛经》的人,为了尊重六祖大师,所以在提到六祖的时候,就用“大师”这个名词来表述。“大师至宝林”,宝林,即是刚才说过的曹溪宝林山。在梁武帝时,印度来了一个和尚,叫做“智药三藏”他是从广州海路到达中国的,然后再从广州北上到长安。宝林岭,即是在从广州至长安的这一条南北通道之上;现在还是在这条通道上,就是现在的107国道。从107国道一直往南走,就可以走到宝林山的门口,走到南华寺的门口。智药三藏看到宝林山,赞叹一番,说这座山跟西天佛说的灵山没有什么区别。他在山下一条小河边------这条小河,因为曹氏人家的,所以叫做曹溪------喝了河中的水,觉得曹溪的水非常甘甜,他赞叹说,曹溪的水与西天灵山脚下的水无二无别。然后,他说,这个地方,到170年以后,一定会有一位肉身菩萨“于此开法,度无量众”。他不预言了有一个肉身菩萨会在这里的说法、教化无量的众生。宝林,即是在那时所起的名字。

“韶州韦刺史”------这位刺史姓韦。刺史,相当于现在的地区专员,是行政长官,不是党务长官。党务长官是书记,行政长官是专员。“与官僚入山请师”------这位专员和他的同僚一起到宝林山请六祖到韶关城中。在韶关城中有一个寺院叫“大梵寺”,现在这个寺院还在。由于六祖曾在此说法,由于六祖后来被唐朝的皇帝封为“大鉴禅师”,所以大梵寺现在就改名为“大鉴寺”。“为众开缘说法”------所谓开缘,即是第一次说法,第一次与大众结法缘。

“师升座次”------六祖大师走到讲坛之上,坛上有一个高座,从底下到上面叫做“升”;“次”,就是指在那个时候。六祖升座以后,“刺史官僚三十余人,儒宗学士三十余人,僧尼道俗一千余人,同时作礼,愿闻法要”。那时,说法的规模比我们今天大得多:官僚有三十多人,儒宗学士也有三十多人,也就是当时的知识分子三十多人,再加上僧尼道俗------“道”,不是指道教人士,是指僧尼;“俗”,即在家居士。古代,因僧尼乃修道之人,故有时也称为“道人”。在道安法师的时代,和尚就被人称为“道人”;以后,由于道教发展起来了,“道人”这个词才为道教所专用。所以我们把出家叫做“入道”,修行叫做“修道”。修道之人,故名道人。

“大师告众曰”------六祖大师第一次说法,就直接了当地告诉大家一件事,开宗明义的一件大事:

“善知识”,他不称听法者为“善男信女”,而称“善知识”,就是说,我们每个人,都具备着向善、求知识的心愿和追求,所以我们大家都是善知识。善知识本来的含义是指知识的性质不是恶的而是善的,后来则引申为对修行人的称呼。我们现经常也说,学佛要亲近善知识,不能亲近恶知识。亲近恶知识,会使你去做恶;亲近善知识,就会帮助你去修善。善知识就是好人,恶知识就是不好的人。好的老师就是善知识,不好的老师就是恶知识。

六祖称大家为“善知识”之后,就告诉大家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菩提自性,本来清净,但用此心,直了成佛。”直接了当地告诉大家这件事。菩提,即觉悟,我们每个人的自心自性本来就是清净的,是觉悟的,我们只要用这个心,就可以直接了当地成佛。学佛多么简单!“菩提自性,本来清净,但用此心,直了成佛。”这是佛教千经万论所要解决的一个总问题。我们学佛之人,朝山拜佛走庙,亲近善知识,这里赶会,那里开光,无非就是要解决这个问题。

菩提自性在哪里?我们找不着。为什么是清净的?我们每个人,每天、每时、每刻、每一分钟、每一秒钟,都在烦恼里边生活,为什么我们就清净不了?“但用此心”,此心,我们怎么样也把捉不住、把握不住,更不要说直了成佛了。我们要能够见到自己本自具足、本来清净的菩提自性,那就好了!那就是开了悟。开悟之后,就是根据所悟去修,就可以毫无弯路地(直了)达到究竟圆满的佛果。学佛、修行,要说难,那真是难得不得了;要说容易,就这么简单,简单到我们不敢相信的程度。在此处,相信、承当是关键。我们的菩提自性本来清净,你敢不敢相信、敢不敢承当?如果说:“我敢承当!”那你就会有非常高的起点,就会有非常严格的要求,就会有非常坚定的决心,你就不是“众生态”,而是与佛无二无别。就因为我们对自己信不及,就因为我们不敢承当,所以我们的“众生态”就时时刻刻表现出来。我们学佛,要学到这个关键之处,把我们的信心鼓起来,把我们的坚定心树立起来,要直下承当“我就是佛”!你是佛了怎么办呢?那任务可就重了。要自觉,要觉他,要觉行圆满,那你就要有这样一个非常高的标准来严格要求自己,那你就要一步一步地与佛、与自己本来清净的觉性靠拢、接近。我希望大家都不要辜负得闻佛法的良好机遇,要鼓足勇气,敢于承当,那我们的修行就会非常地快。我们立大志向、下大决心,就能够得大受用,就能与佛的境界一步步地靠拢。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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