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刊主页2005年度第一期好雪片片
 

好雪片片

张志军

宋朝伟大政治家、文学家王安石,在初登相位之时,与他的前辈名相、大学问家张方平有一段饶有风趣的对话。一日说起儒家人物,王安石向张方平请教:“孔子去世百年之后而生孟子。亚圣(孟子)之后便再无杰出人物出现。这是为什么呢?”

张方平说:“岂能说没有杰出人物,也有一些超过孔孟者。”

“哦,谁呢?”

张方平搬着手指头,如数家珍:“江西马大师(道一),坦然禅师,汾阳无业国师,雪峰(义存),岩头,丹霞(天然),云门(文偃),都是世不二出的伟大人物。”

王安石听他如此一说,不理解他的意思,追问道:“这怎么讲呢?”

张方平耐心解释说:“儒门淡薄,留不住这些杰出人才,都弃儒学禅,跑到佛门之中去了。”

这两位宰相、大儒的对话,活灵活现地反映出了唐宋时期的一个重要史实,即,中国一些最优秀的知识分子,全社会最杰出的人才,大都厌倦了僵死教条的儒家学说,跻身禅门,使儒家失落了的道统,在禅门得到了庚续。张方平所列举的诸位禅师,大都是先学儒后习禅,后来成为禅宗祖师级的重要人物,在当时整个社会极著声名。禅宗之兴盛,由此可见一斑。

其实,那时候,不仅仅是出家人中英豪辈出,连在家居士亦是龙象高步,群星璀璨。马祖与石头共同调教出来的庞蕴居士,就是一位在家菩萨,一位宗师级的杰出代表。

庞蕴出生于湖南衡阳一个名门望族。他幼习儒业,博学强记,聪慧敏捷,才高震衡岳,文章动湖湘。加之他淡薄功名,不屑到科场一试身手,使他的名头更为响亮,俨然成为衡州读书人的领袖。他家有巨万之资,膝下一双儿女,外有俊才高名,内有贤妻相伴,日子本来应该过得有滋有味。可是,生从何来?死向何去?这与生俱来的巨大疑惑一直困顿着他,使他寐食难安,整日如丧妣考。

有一天,他终于下了决心,告别妻子儿女,到衡山去找石头希迁大师学禅问道。他一见石头大师便问:“不与万事万物为伴侣的,是什么样的人呢?”

未等他的话说完,石头希迁急忙捂住了他的嘴。就在这有疑无法询问,有口难以言说的一瞬间,电光石火,他当下豁然有省。

从此,他在石头希迁大师的草庵住了下来。一天,石头问他:“你自从见到老僧以来,对于日用之事如何理解?”

石头禅师所说的日用事,自然不离禅意。所以庞蕴说:“若问日常事,我却没有开口处。”随即,他口述一偈:

“日用别无事,唯吾自偶谐。头头非取舍,处处没张乖。朱紫谁为号,青山绝点埃。神通与妙用,运水及搬柴。”

石头大师颔首称是,并问他:“你愿意穿黑,还愿意穿白?”

石头的意思是问他是出家披坏色袈裟,还是继续保留白衣秀士的身份?庞蕴说,就省些事吧。所以他终身没有落发。

当时,跟随石头大师在南岳衡山修行的,有一个尚未剃度的行者——丹霞天然——一位注定要震撼天下的禅宗大师。庞蕴与他同住一室,随即成了莫逆之交。二人彼此情深,一生友谊感人至深。

一日早晨起来,丹霞天然问庞蕴:“昨日见面,与今天有什么相似?”

庞蕴回答:“按照佛法来说,昨天的事情能作个宗眼。”

丹霞继续发难:“如果只像宗眼,还有你庞居士吗?”

庞蕴一笑:“我在你的眼睛里。”

丹霞使劲眯缝着眼睛,说道:“你看我的眼睛这么狭窄,你在哪里安身?”

庞蕴道:“只要是眼睛,便可以尽收天下万物,有什么狭窄的?人的身体随处可立,哪里需要刻意安置呢?”

丹霞天然见他这样说,只好作罢。

日子像飞一样过去了。庞蕴虽然对禅旨有所领悟,但还有一种雾里看花、水中望月的感觉,朦朦胧胧,模模糊糊,不太真切。石头大师说,你尚未悟透最后一层禅关,去江西找马祖道一吧。庞蕴不愿意,他说,我的朋友丹霞就是从马祖道一那里来到你这里的。石头大师说,他的机缘在我这里,你的彻悟的缘分却在马祖道一那里。

于是,庞蕴跪别了石头,恋恋不舍地与丹霞天然分手,从湖南来到了江西洪州,拜谒马祖。刚一见面,他还是那句话:“不与万法为侣的是什么人?”

马祖乜斜了他一眼,缓缓说道:“等你能一口吸尽西江水,我再告诉你!”

西江是马祖道场附近的一条江。它虽然没有长江水之奔涌,也没有鄱阳湖之浩瀚,但是,就算全中国的人都趴在江边,一二三一起喝,恐怕也无法将江水喝尽,使西江断流。那么,马祖如此之说,自有他的旨意。

马祖说完,不作任何表示,转身便行。庞蕴一听,顿时领悟了其中玄奥的禅机。他情不自禁地对着马祖的背影吟诵道:

十方同聚会,个个学无为。

此是选佛场,心空及第归。

马祖回转身,岁月雕刻在他脸上的纵横交错的皱纹里洋溢的都是灿烂如晚霞的欢笑。

世界如此美好,西江之水如此甘甜。

庞蕴在马祖身边依止了两年,禅行大进。他虽仍然是一身白衣,但禅机之迅捷,不让天下所有的大宗师们。

则川和尚(马祖弟子)曾经问庞蕴是否还记得参见石头的情景?庞蕴装聋作哑不回答。则川说:“我料想你因为时间久了,做事也就怠慢了。”

庞蕴说:“老和尚你年事已高,糊涂程度恐怕超过了我吧?”

则川和尚说,咱俩年岁差不多。庞蕴捋捋自己花白的胡子,扭扭僵硬的腰身说道:“你看我多么年轻活泼,身体健康,要远远胜过你个老和尚。”

则川禅师看着庞蕴的头巾说:“不是你胜过我,我只是比你少一顶幞头罢了。”

庞蕴一把将头上的幞巾捋了下来,说:“现在恰好与和尚相似啦!”

二人抚掌大笑。

大同济禅师(石头之徒弟)看到庞蕴上山来了,赶紧关上方丈的门,说:“这个聪明老人,不要与他相见。”

庞蕴吃了闭门羹,不气不急不恼,站在方丈门外没头没脑地说道:“独自一人坐着自言自语,错在谁呢?”

大同禅师就打开了门。他刚从里面走出来,庞蕴一把抓住他的衣襟,问道:“和尚聪明,还是我聪明?”

大同说:“聪明先放在一边,你就说刚才闭门与开门,收缩与舒展,相差多少呢?”

“只这一问,就能气死人!”庞蕴说。他见大同禅师沉默不语,又道:“弄巧成拙。”

药山惟俨禅师,是石头的大弟子,在禅宗史上,是与百丈、南泉齐名的大宗师。庞蕴来到药山小住,与惟俨大师相谈甚欢。临别,药山惟俨让自己十多个禅徒一齐送他下山,以此表示对名满天下的庞居士的尊重。

那天,空中飘舞着曼妙的雪花,把寺庙上上下下装扮成了一个纯真洁净的银色水晶世界。自古以来,禅者往往以“雪”来比喻“一色边事”,也就是修行功夫达到纯净专一的“打成一片”的境界。所以,他们看到满天飞雪,禅兴颇高。

一行人踏雪行至山门。寺门豁然洞开,无异于打开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草木披银装,晶莹剔透;山峰涌雪浪,汹涌澎湃;原野静静沉思,冷凝寂寥苍茫;天空玉龙狂舞,撒下鳞甲片片……

一位禅僧情不自禁地吟道:“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庞蕴指着空中尚在飘飞的雪花说:“好雪片片,不落别处。”

“落在什么处?”

庞蕴扭头,见是一位名叫全的禅客如此一问,便抬手打了他一巴掌。

应该说,全禅客知道庞蕴“好雪片片”大有禅意,所以才有此一问;但是,他尚未达到庞居士那么高的境界,因此一问换来的是一掌。

大千世界,森罗万象,万法归一。所以说“不落别处。”这个“一处”即是本性,无形无相,无法言说,因此庞居士以打的动作来表示这离言超相的、却能显示万事万物的“一处”。

全禅客没有体味到庞蕴打他的机趣,不禁愣了。真是,各有机锋,舒卷不同。所以,一愣之后他说道:“居士你不要随便打人,太草率了。”

庞蕴见他掉在窠中不知出,便厉声呵斥道:“像你这样的人,也配称作禅者?你要小心,阎王爷并不会放过你!”

全禅客闻听此言,腋下冷汗宛若凝露,颗颗透着发自灵魂深处的寒颤。是啊,生死大事尚未了,口头说禅有何益?待到一命呜呼时,业报算来谁救你?

全禅客急忙向庞居士请教:“您认为要怎样呢?”

庞蕴又打了他一掌,道:“要达到眼睛虽然看到,却像瞎子;嘴巴在说话,却像个哑巴!”

说完,他沿着若隐若现的山径,披着片片好雪,更带着无限禅机,走进茫茫雪原……

那位禅僧仍在吟诵着岑参的诗句:

“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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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这一家子

庞蕴居士未习禅之前,之所以名满湖湘,一方面是由于他的名士风范,另一方面因了他的乐善好施。

老父给庞蕴遗留下万贯家资,他不管什么人,只要你找上门向他求助,他都不会让你空手而归。天长日久,穷亲友们摸清了他的性情,就有心窍灵活者动起了贪念,隔三间五寻找各种借口上门来,或讨几贯现钱,或要几斗米粮。

咳,反正他家有的是钱财,也不在乎这仨瓜俩枣的。再说,你不要白不要,你不要他人也会要,与其让别人要去了,不如自己先弄到手……

一位住在乡下的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就是这样一个人。这天,他又来了,又说揭不开锅了。庞蕴说,你一趟又一趟的跑来跑去不容易,这次就多弄一些粮食回去。他说太多了背不动。庞蕴就让管家借给了他一头驴,帮着驮回去。

也许是贪心不足,装的粮食太多了,压得驴子迈不动脚步,出城不过十里,这驴死活不走了。远亲只好暂时卸下驮垛,让驴休息片刻。他将驴拴在树上,自己也在树荫下闭目养神。恍惚间,不知是做梦或是幻觉,那头驴忽然变成了他一个死去几年的老表叔。表叔对他说,自己活着的时候与他现在一样,经常以各种借口到庞蕴父亲那里沾光蹭油。于是,他死后就转成了庞家的一头驴来回报人家……驴子变成的表叔还告诉他,说自己生前借过他一双草鞋未还,所以帮他驮粮十里……

远亲惊出一身冷汗,急忙将粮食送回了庞府,并说以后再也不来揩油了。远亲走后,庞蕴一家也陷入了沉沉的思索。并且由此萌生了出尘之志。第二天,庞蕴一家将金银财宝、巨万家产尽数抛入了湘江。他自己上衡山,向石头大师求道问禅,儿子耕种几亩薄田,女儿编织笊篱,以养生计。

庞蕴之所以一生没有落发出家,是因为他在离家禅修之前便已经发愿,悟道后要回来先度脱自己的家人。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在马祖道一会下历练了两年之后,就回到了衡阳家中,向妻子儿女传授禅旨。

有男不婚,有女不嫁。

大家团栾头,共说无生话。

庞居士这首偈子,便是他们一家虔诚向佛,一心修禅的真实写照。庞蕴是一位道眼高明的大宗师,在他的锤钳锻炼、敲打之下,家人抽钉拔楔,除粘去缚,一日千里,禅功大进。

一日,老夫妻俩在室内讨论禅悟之事,庞蕴说:“难、难、难,难得就像将十担芝麻油往树上摊。”

庞婆说:“易、易、易,连花草树木都能表现出祖师的禅意。”

正在屋檐下编笊篱的女儿灵照笑道:“你们两位老人家,年纪一大把了,怎么说出这种小孩子的话来呢?”

父母问她是怎样看待禅修之事的?灵照说:“也不难,也不易,饥来吃饭困来眠。”

庞蕴抚掌大笑,说女儿甚得慧海师兄的禅旨心印。

一日,庞蕴与庞婆、儿子一同耕田去了,只留下灵照看家做饭。天近中午,她正在门口水井边洗菜,一位草鞋锡杖的云游僧风尘仆仆走了过来。灵照不用问也知道,来的是老父最亲密无间的禅友、以石破天惊的禅风名震九州的大宗师——丹霞天然。老父经常说起他,所以他的形象早已浇铸在了灵照的脑海里。

丹霞天然问她:“庞居士在家吗?”

灵照放下菜篮,收手站立——好不容易见到了活的丹霞禅师,怎能不与他法战一番?所以,灵照不吭声,与他斗上了禅机。

丹霞天然当然不知她是何方神圣,就又问道:“居士在吗?”

灵照提起菜篮走回家门。丹霞也只好离开了。不一会儿,庞蕴他们从田中回来,灵照眉飞色舞地将刚才的事儿叙述了一遍。庞蕴问:“丹霞大师呢?”

灵照颇为得意地说:“早走了。他未能领悟我的禅机,不走干啥?”

庞蕴苦苦一笑,叹口气,摇着头说:“你呀你,真是红土涂在牛身上。”

灵照一怔,不解地望着老爹。哥哥说:“这还不好理解?老爹一则是说你班门弄斧,自己犯锋伤手;二来骂你故作玄虚,多此一举。”

可不是吗,牛本来就是红色的,身上还沾满了泥土,你再往它身上涂多少红土也显不出来。岂不是多此一举!

第二天,丹霞天然大师又来了。在门口,与一直在等他的庞蕴相遇了。丹霞明明眼看着庞蕴,但嘴里说的仍是那句话:“居士在吗?”

庞蕴的回答是:“饥不择食。”

丹霞又问:“庞公在吗?”

“苍天,苍天。”庞蕴边喊边走回家门。

“苍天,苍天。”丹霞边说边走了。

这就是两位大宗师的相见。丹霞天然千里迢迢而来,两个知心朋友就说了这么个字,便别离而去。

灵照将这一幕看得真真切切,此时,她才知禅海之波澜壮阔。

唐朝元和年间,庞蕴计划到襄、汉一带的丛林寺院去游历一番。当然,他的主要目标是离襄阳不远的邓州丹霞山,因为天然老友在那里弘传禅法。多年不见了,都已经年过古稀,再不聚一聚,恐怕就见不到了。

灵照非要跟随老爹北上不可。庞蕴说:“你跟着我干什么?”

“挣钱养活爹呀!”灵照说,“你又不是出家人,不能随地化缘,没有我给你编笊篱卖钱,你吃什么呀?”

“也好,”儿子说:“我在家种地奉养老母,妹妹在外面照顾老爹。”

庞蕴就和女儿北游襄、汉,随处而居。一天,他俩在襄阳城一个热闹的街道,听说有法师讲《金刚经》,就随缘去听。当法师讲到经中“无我无人”之处时,庞蕴发问:“法师,既然无我无人,那么,是谁在讲?又是谁在听呢?”

法师无言以对。

庞蕴说:“我虽然是个俗人,却粗略知道这其中的意趣。”

法师十分谦虚,连忙向他请教:“请居士明示。”

庞蕴口诵一偈:“无我复无人,作么有疏亲?劝君休历座,不似直求真。金刚般若性,外绝一纤尘。我闻并受用,总是假名陈。”

法师听后很是佩服,从此不再空口讲经,而是实实在在修行求悟。

庞蕴父女所到之处,与诸方禅师问答酬唱,机辩敏捷,深得丛林大德们的青睐。襄州州长于经常向他求教。当他看到庞蕴父女生活极其贫寒,多次要接他俩到州衙去住,都被庞蕴婉言谢绝了。

一日,庞蕴与灵照到集市上卖笊篱,下桥时,地湿路滑,庞蕴不小心摔了一跤。灵照见状,连忙跑到父亲身边,故意卧倒在地上。

庞蕴哭笑不得,问:“你这是干什么?”

灵照说:“看见老爹摔倒在地上,我特地过来搀扶。”

闻听此言,庞蕴也不往起爬了,就这么四脚朝天躺在地上,手舞足蹈,大笑不止。

瞧这父女俩,真够疯狂的。

庞蕴曾经问灵照:“古人说,明明百草头,明明祖师意。你怎么理解?”

禅,在明心见性的祖师看来,并不神秘,青青翠竹都是法身,郁郁黄花无非般若。草木的枯荣生长,都明明白白演示着禅的要旨。

灵照是怎样回答老爹的呢?她说:“不管怎么说,你也若大年纪啦,却说出这样的话来!”

庞蕴道:“你怎样说呢?”

灵照一本正经地板着面孔说:“明明百草头,明明祖师意。”

庞蕴会心地笑了。

庞蕴行将谢世。他在蒲团上坐了下来,对女儿说:“你去看着太阳,到正午的时候,告诉我一声。”

灵照知道爹爹要在正午时刻去世,就到屋外观察太阳去了。一会儿,她走进室内,急匆匆对庞蕴说:“老爹,日头已经到正午了。不过,巧得很,天狗正在吞日头呢。”

“哦,有这种事?”

“不信你去看看。”

庞蕴出屋观看。太阳在天空好好的,哪里有什么日蚀呢!回转室内,灵照早已盘坐在他的座位上,双手合十,坐化了。

庞蕴一笑道:“我女儿的机锋真是迅捷呀!”

于是,为了安葬女儿,他推迟七日逝世。

第七天,襄州州长于来看他。他说:“但愿空诸所有,慎勿实诸所无。”他请州长坐在床边,自己枕在他的膝盖上,继续说:“存留世间,自加小心,一切都和影子与回声一样,是空幻的。”

于听他有告别之意,低头观看之时,庞蕴早已撒手归西。

遵照他的遗愿,遗体火化之后,把骨灰撒入江河之中。

庞蕴与灵照相继圆寂的消息传回衡阳。庞婆闻讯,赶紧到田中告诉正在锄地的儿子。儿子听到这个消息,一声不吭,用锄头拄着下巴,立地而逝!

庞婆见此光景,一跺脚,从此消失得无影无踪,再也没了任何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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