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刊主页2004年度第六期清净心·当下履·斋堂饭
 

清净心·当下履·斋堂饭

孙雅楠

经常会有逃避的心理,经常会有生气的念头,经常会嗔怪不平的事与物,所以,总是在想,找个地方让自己清净清净,于是,在一个闷热得不动都会出汗的日子,想着是否该给寺中的师父们带点东西的心思,奔赴了柏林禅寺。其实,我的浏览心我的松懈心远远超越了恭敬心。

清 净 心

柏林寺,始建于东汉献帝建安年间,至今已经有1700年历史。古称观音院,南宋叫做永安院,因寺院内柏树成林,金代命名为柏林禅院,元代起,由于皇帝给寺院的圣旨中使用了“柏林禅寺”这一名称而更名,并成为禅宗重要的祖庭之一。据记载,玄奘大师在西行印度取经之前,还曾来寺里研习《成实论》达半年之久。柏林寺在社会上的得名主要源于赵州和尚著名的“吃茶去”。

《景德传灯录》记载,一位禅僧来向赵州和尚参学,赵州问他:“曾到过这里没有?” 禅僧说:“到过。”赵州回答:“吃茶去。”禅僧去后,赵州又问另一位禅僧:“到过这里没有?”新到禅僧说:“不曾到。”赵州同样说:“吃茶去。”院主听后不解,问赵州:“为什么曾到这里的吃茶,不曾到这里的也吃茶?”赵州叫院主,院主应诺,“吃茶去!”赵州和尚同样说,于是,这句“吃茶去”后来成为了许多参禅悟道人的方便“话头”。

柏林寺静静的敞着怀卧在赵县扬着微尘的大街旁,残存的古老街巷也因为柏林寺的盛名而变得时尚和有些忙碌,三两成群的出租车司机躲在树荫下或聊天或喝茶,白亮亮的阳光铺在寺院高大的台阶上,让一切有了些许的模糊,柏林禅寺踏着自古以来的悠然步态出尘的生活在世人的眼中,柏林寺是少有的不收门票的文物保护单位。

柏林寺的人不很多,往来的香客和偶见的师父们都默默的点点头或者合掌颂声“阿弥陀佛”,整个寺院在正午的太阳下显得格外的安宁,潜在寺院各个角落的是柏树厚实的醒神味道以及不经意流淌出的居士们切切诵经声。柏林寺是个让我睡得踏实的地方。

第一次体会寺院生活,我觉得累的够戗!

柏林寺有着严格的作息时间,这让我回想到了军训的日子,我开玩笑说,寺院比军训自然,因为不叠方块被子;军队比寺院切实,因为不用四点多就起床。柏林寺早晚的作息以钟声为准。早上4:30,钟声把沉沉睡梦中的人们从床上揪起来,其实,很多在寺中住了多日的居士已经习惯并陶醉在早起的静谧中,只有我等以晚睡为资本的懒虫们着实艰难了一次,5:00钟上早课,一般一个小时,6:00吃早饭,8:00到9:00是诵经的时间,11:30开中饭,中午午休约2个小时,下午是师父们坐禅的时间,居士们不能参加,下午16:30上晚课,17:30或者18:00“药石”,也就是我们俗家说的晚饭,但是师父们大多遵循“过午不食”的戒条,同时也为了打坐参禅身体的清爽,晚饭之所以叫做“药石”,据说是因为原来寺里下午有出外劳作的师父,到了晚上回寺需要补充体能而得名。晚上19:00开始讲戒,21:00敲钟鼓,之后22:00左右全寺入寝。柏林寺就在张弛得当中,听着钟声醒来又听着钟声睡去,静如止水。

柏林寺的钟鼓声让我留恋无法忘怀,回到北京后,我特意给远在广州的一位作曲家朋友打电话,“赶紧去柏林寺听听,柏林寺的钟鼓声是一个绝好的成型的音乐曲子!”或急凑或缓慢或震耳或轻巧,连续不断的鼓声在灯火阑珊的夜晚是那么的让人慌乱,因为鼓声让人想起了太多的生活上或得意或失落或闲散或愉悦的种种事情,于是,每一个鼓点都敲在心上,每一点重棰都让心为之一动,委屈心伤兴奋昂扬,在鼓声中我忙活的想着太多的事情。纷乱间,一个嘎然,就在我半梦半醒时,一记钟声响亮的敲进了懵懂的脑子中。当……当……当……,犹如船过三峡险滩后,豁然开朗,平缓悠然的唱经声徐徐入耳,伴着持续的钟声,脑子在醒,心里在平静,好一记警钟!整整108记钟声,一声压着一声,也许声音真的有重量,我在钟声中神清气爽。

而让心明目亮的还有早上晃晃悠悠中,大殿上师父们清唱的响亮的一声佛号,袅袅穿过还未苏醒的天空,天在慢慢变亮,街上想来也渐渐忙碌起来了,早起真的挺好,让生命醒着的时间拉长了许多。

当 下 履

去柏林寺的时候穿了一双高跟的凉鞋,跟着上课,站在那里,我是倒了右脚倒左脚,好不难过,军训拔军姿的时候也不过如此,但是至少是平跟的军鞋,不至于这般辛苦。第二天,向穿僧鞋的居士咨询,“听说僧鞋有六个洞,叫做六根清净,俗家人不能穿”,“僧鞋比旅游鞋凉快”,闻后飞速钻进佛教用品流通处,花22元买了双僧鞋,布面软底,真个轻松!好个舒服!走起来轻,没有响动,既惊不了别人也烦不了自己,紧口宽膛,松了脚还掉不下来,没了束缚也没了佛教中讲的挂碍,真个好!我又买了一双,放言可以在野外工作时穿,友人笑言“贪啊”!

禅宗的师父们走起路来自有潇洒的气度,想来和僧鞋也不无关系。正在妄想闲逛的时候,抬头一看,我乐了,两位背着长枪短炮的摄影师指挥着一位师父走来走去的选角度,大太阳底下,且当模特的师父头戴斗笠身背竹篓,拿着锄头问“在哪个角度”,一付上山的打扮却在寺中摆着pose,我看看天,下点雨就好看了!

黄墙、老柏、翠竹、斜塔,还有风过处铁马叮当的响声,柏林寺确有着简约古朴的味道。在后来翻看的资料中说,有居士发现,柏林寺的台阶的最上一级都是斜的,以提醒世人要注意“当下”。

“当下”在中华字典中的解释是“就在那个时刻;立刻”。

据说禅宗五祖弘忍不仅要修行人当下悟道,更教导人们要把佛教运用到生活中,而不是完全的脱离社会等着供养。创建禅宗规章的百丈禅师还提出“一日不做,一日不食”的规矩,把弟子们赶到田地中种庄稼,边参禅边种田。而柏林禅寺的方丈净慧法师则在1992年提出了“生活禅”的修行理念。生活处处是禅机,珍惜当下,融于大众,为社会服务。而早年,赵州禅师就曾说过:“老僧此间即以本分事接人”,“平常心是道”。

走在赵州禅师的古塔旁,风徐徐的,白天太阳的余热从脚下缓缓散发到了身上脸上,柔柔的暖暖的,远处隐隐传来了羽泉的《旅行》,灰霭的暮色慢慢渗下来,塔顶渐渐变成了剪影。赵州禅师的舍利塔不高,33米,因为1976年唐山大地震受挫,塔身有轻微的倾斜,清秀高挺的赵州塔沉默着,雨燕的呢喃和展翅时掠起的风撞击在空中,打破了塔上惯有的沉静,塔下转塔的人们悄悄的行着,转赵州塔是众多僧人与居士晚上间歇时最常做的一件事,更是人们着重当下的一种悟禅方式。

我们经常爱说,“马上怎么着怎么着”,事实上,是不是真的马上了,我曾经开玩笑的问,马上到底是多长时间。而当下呢,可以说放下手边的事立刻就怎么怎么样,想得出来麻利劲儿。暗想人间大事就是了生死,那么贾题韬居士的一句话让我稍有思考“人从娘胎中就在变老”,对呀,老想老了会不会后悔,也一直都在电话中对久违的友人说,我只是变老了,知道在变老还不快让变老的速度慢点,怎么办?小学时老师就说过了“从小做起,从现在做起”。

抓住当下。

斋 堂 饭

在柏林寺,我是着实注意了一个人。

柏林禅寺的住持明海法师。

明海师父是北京大学的高才生,大学毕业后不久就师从净慧大师,在柏林寺出了家。注意明海师父是从斋堂饭开始的。

从小的家教告诉我吃饭不能说话,掉在桌子上的饭粒要拣起来,但是随着家庭民主风气的日渐兴盛,不单我们,甚至家长也少有不说的了,就是在军训的时候,大家还在暗递眼神的说来说去,在柏林寺斋堂的肃穆几乎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无言的吃饭。

初到斋堂,一排排枣红色的条桌上,摆着一对对过去喝大碗茶用的仅镶了两道蓝边的大白瓷碗,一双筷子枕在一张餐巾纸上,靠条凳这边的放着。一个碗盛满了白饭,一个碗是只盛了一个碗底的菜。端着菜的师父沿着桌子间的夹道巡视着,如果你想加菜,可以把菜碗推到桌边,师父们就会给你盛一勺,不用说话。吃完了要把两个碗摞好,筷子摆好,放在桌边等着师父们来收。饭前饭后都要唱经,经文大意是谢谢提供饭食的人们。唱经的瞬间让我无限的感动,我们有没有对父母这样说过谢谢,我们的孩子还能不能不再挑食,会不会把碗里的饭吃干净,不再让厨房的垃圾堆得感觉了奢侈?

之所以注意明海师父是因为大家都坐在下面,唯独作为住持的明海师父坐在上面。刚到斋堂,就听说要在唱第二个经前把碗里的饭全部吃干净,所以,进了斋堂我就埋头苦干,赶紧吃饭,真是吃得胃里支支棱棱的,颇不舒服。吃完饭才发现原来大家还在坦然的用餐,而坐在上边的住持更是如行云流水般的淡然的吃饭吃菜喝汤,等到大家几乎都吃完了,主持才缓缓的整理自己桌前的碗筷。一顿不觉得,二顿三顿,才真的感觉当住持的辛苦,他要把持好自己的速度,照顾好下面的每一位用餐者,因为领诵的师父以住持吃完为号,寺中的僧众习惯了彼此的速度,而外来的居士却是来来往往,所以,吃饭不仅是个功夫,更是体恤照顾众人的一种宽厚。

有容乃大,多看己短,常看人长,明白事理不在于说而在于做。突想我们现在的一些环保观念其实也暗含着禅机道理,平等权利和珍惜资源就在点滴中。斋堂饭去了油腥,多了轻灵。

一个人,一方寺,一尊塔,一座桥,始属战国中山国后属赵国的赵县,踏在千年的尘土中,悟着发展的道理。钟声过后音未了,水流惊动赵州桥,没事的时候出外游游,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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