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刊主页2003年度第三期禅与幽默
 

禅与幽默

陈耳东

“幽默”二字,据《辞源》解释,其本义是“静寂无声”,今谓有趣而意味深长为幽默。如唐朝李白的《鸣皋山送岑徵君》诗“魂独处此幽默兮,愀空山而愁人”中的“幽默”就用的是它的本意。现在大家一提到幽默,那肯定是指后者而非本义。

笔者的意思不在于了解幽默二字的来龙去脉,意在探讨禅与幽默的关系。有人会首先提问,禅与幽默有关系吗?回答是肯定的,不但有,而且关系大着呢!假若编撰一部禅学文集,不把“幽默”放一位置,是很难交待的事,因为禅的诙谐机智,用是它与其他宗教哲理有别的一个特色。在禅的里面,大笑不仅允许,而且必须。西方的布莱思在《东方的幽默》一书中说:“因读诵圣经而不微笑,拜度古兰经而不大笑,都是可能的事情。因读佛经而死于大笑者,从未闻之。但禅家著述中则有许多刺激横膈而令人忍俊不禁的故事。特别是禅者大悟往往引发一种超越的大笑-----也许可以形容为一种意外地得到印可的大笑。”

禅与幽默解下不解之缘,我认为这个系铃人还应追溯到释迦牟尼。当年释迦牟尼在灵山法会拈花示众,是时众皆默然,唯迦叶尊者破颜微笑,佛祖才将“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实相无相,微妙法门,不立文字,教外别传”“密付”于迦叶,从此才有禅宗传流于世。大家可以想像,当时释迦牟尼手拈鲜花,一言不发,众人皆沉默茫然,唯有迦叶一人与释迦牟尼心心相印而破颜微笑,这本身就是绝好的幽默呀!禅的不可言说与幽默的笑话一经解释便索然无味有相通之处。因幽默而笑与参禅者的天悟也有相通的境界。“在笑的刹那中明白了某种事物,其本身并不需要证明;它与破坏、悲观,或罪与罚没有关系。大笑乃是生存于此及其他任何地方的一种状态,乃是一个人永远存在的一种无限而又永恒的扩张。我们在笑的时候解除了本身、或他人的、乃至上帝的一切压力,实在说来,连神也被笑开去了。”(布莱思语)这和禅者天悟的心情是何等的相似啊!

禅对生活的态度,也决定了它必然与幽默相伴。禅主张潇洒、适意、自由自在的生活。它对生活中陈规陋习、虚伪呆板的那一套不屑一顾,有时还要予经无情地嘲讽。宋代的灵澄禅师在一首诗里这样写他的打扮:“革履只栽三个耳,麻衣曾补两两肩。”别人见了他这身打扮肯定觉得好笑,笑定之后,人们会有深深的思考:禅僧虽然衣鞋破陋,但他无忧无虑,逍遥自在,那正是禅僧生活中的幽默,修持上的精进啊!大家都很熟的济公活佛,他头戴一顶破帽,身穿褴褛的僧衣,脚下趿拉着一比破草鞋,手里拎一把破芭蕉扇,就是这样一个叫花子形象,却倍受人们的尊敬和爱戴,什么道理呢?下百济公往往用他特有的机智和幽默拯弱者于水火、嬉笑怒骂作恶者所取得的结果。还有一个绝妙的例子,大家听了会捧腹大笑。一场暴雨之后,两个和尚路过一个池塘,看见一个少女在塘边徘徊不前。原来他穿着一双非常干净漂亮的鞋袜,不愿沾泥而进退两难。其中一个和尚不假思索地一把抱起少女淌过泥塘,放下她连一句谢话都没听就走了。两个和尚走了一段路,憋了很久的另一个和尚终于开口说:“男女授受不亲,你怎么抱着一个女子走了那么长一段路?”抱人的这个和尚听了后惊讶地说:“你仍抱着那个女孩吗?可真辛苦啊!我早就把她放下了。”

禅的幽默还表现在禅师开示弟子的言行之中。在禅门公案中记有这样一个故事:有一个叫水僚的和尚,他向马祖请教“什么是祖师西来的大意”,马祖说,问这个问题为什么不屈身顶礼?但当那个和尚刚屈身,马祖便突然一脚将他踢翻在地。这一踢,反使水僚顿然大悟。他爬起来,抚掌大笑,口里还叨念着:“也大奇!也大奇!百千三昧,无量妙义,只向一毛头上一时识得根源去!”水潦从此常说:“自从一吃马祖踢,直至如今笑不休!”

禅还对玄学术语的说教和胡乱夸口的人以及机械念佛的种种呆板形式予以幽默地嘲讽。一个后生拜见一位禅宗大师。一见面就夸夸其谈,什么“心、佛、众生是三重皆空”啦,“无悟无迷,无凡无圣,无施无受”啦,大师听完后,忽然出其不意地举起烟管在这后生的头上赏了一个包,后生非常愤怒。大师教训他道:“既然一切皆空,试问怒从何来?”另一个“黑鼻佛像”的公案更为典型。一位女尼求悟心切,总把一尊装金佛像带在身边。后来她长住在一个尼庵里,继续烧香拜佛。她为了不让自己的香烟泽及其他佛像,特意设让了一只漏斗型的烟囱。烟倒是全部被吸到自己的佛像上,结果熏黑了金佛的鼻子,致使佛像变得非常难看。日本古时有一个桃水禅师,住在自己搭的一间茅草屋里,以买草鞋为生,人称“草鞋和尚”。一天,有人对他说,你一个和尚不念佛、拜佛,整天卖草鞋,成何体统?我这里有张佛像,你拿去拜吧!桃水禅师把佛像贴在干墙上,用木炭写了一道偈语:“虽嫌斗室如小窝,借住与你阿弥陀,无以贫僧无所依,来世仰仗如来佛!”草鞋和尚虽然贴上了佛像,但并不是去拜,而是“借”给它(佛像)住,自己一如既往,仍然卖他的草鞋,一个禅者的幽默于此表露无矣。

被一般人视为幽默禁区——死亡,禅照样以幽默对待之。布莱恩的《东方的幽默》有好几则关于“死亡的幽默”。其中一则云:“隐峰禅师……于金刚窟前示灭。他向众人问道:‘诸方迁化,坐去,卧去,吾尝见之,还有立化也么?’众云:‘有。’他又问:‘还有倒立者否?’众云:‘未尝见。’遂乃倒立而化,亭亭然,其衣顺体。众汉抬去火化,而其体屹立不动,远近瞻观,叹未曾有。他有个了家为尼的妹妹,在场见了,乃拊而咄之:‘老史,畴昔不循法律,死更荧惑于人!’于是以手推之,偾然而踣,……”

总之,禅的潇洒,禅的大度,禅的灵性,凡此种种,皆闪耀着幽默的灵光。禅的幽默所表现出的禅趣,是揭掉世间行为虚假外衣之时所感到的那种清净、深沉、醒悟的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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