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如炎夏里一方冰薄荷，驱走了笼罩我周围的瘴气；一如永远的带露荷花使我感到了婆娑世界里的一片宁静。走进您，原想收获一缕春风，您却给了我整个春天。

那年，我见到了净慧法师……

我曾游历过许多名山古刹，在我的印象里，那就是一片圣地，一片净土，但离我很远，是一个遥远的世界，那里长着长生果，是我的归宿……但现在不行，很多事我放不下，我必得奔波，在滚滚红尘中挣扎。这是一份煎熬，也是一份无奈。

直到那年初春，全国农村电气化工作会议在赵县召开，会议安排到柏林禅寺游览。象一具提线木偶，我随着人流参观、拍照、听讲。恍惚间，有人说：主持净慧法师来了。心中一动，我引颈望去—— 一位长者，白净面皮，穿的较厚，一脸慈祥，还戴了一顶棉帽，大师的目光很远很远，他凝眸的世界，似乎与我们匆匆过客并不相关，但大师仍然微笑着与我们握手，微笑着倾听凡俗的官衔介绍。

刹那间，我倏地感到那些介绍是多么可笑——原本这些官衔就是一种临时的现象，一种转瞬即逝的状态——这些在大师的面前不过是过眼云烟，不仅如此，在大师超然微笑的衬映下，就更显得是一种累赘了：他们身上印着太多的证件和钞票了；他们日夜为保住那虚名浮利在说着同样虚浮的诳语，更有人为此扬己抑人、枉费心机……顷刻间，我感到自己卑琐和浅溥，感到自己挣扎的苦楚和无以自拔的愤懑。

那年初春，伴着柳芽的乍绿，从我心中开始了一种新的生命，我不清楚是什么。之后那如期而至的一份份精美的《禅》，使我感到了隐隐的召唤。

我羡慕那些一出生就被送入寺院的幸运儿，他们不必经历红尘的侵蚀，也无需饱受世间的煎熬，他们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他们的世界是透明的，但我却不知道他们能否真的彻悟这世间的纷扰和龌龊，从而感到自己的幸运，从此追比佛陀；我更愿倾听经历了滚滚红尘的觉者话语，这更符合我现世的状况，《禅》向我昭示了这些。

然而，随着时光的叠加，我没能再次进入那年初春的境地，创伤和无奈不期然时常浮现。我无知无智。我渴望再次见到净慧法师。

我是谁？当初如果我的母亲选择了另外一位丈夫，生下的那个人是我吗？或者那个人感受的七情六欲，我能感到吗？生命是多么偶然，又是多么微不足道，还有什么不能放下呢？可是，当我面对纷纷扰扰的尘世时，站在父母儿女面前时，又难以放下了。在无奈中奔波，我已不再是我了。或许一出生就送入寺院真的是一种大幸福呢。

人曾是僧，人弗能成佛。一旦有了我这个肉体，我再也无法达到我理想的彼岸了。我能做的仅仅是我曾历过的。人原本都曾是僧。他们是神圣的，他们用自己的苦行，以自我的舍弃，向众人昭示彼岸世界的光明。

当人们欢呼麦谷成熟了，沉浸在收获的喜悦中的时候，有人对我说，那是麦谷死了。熟了就是死了。当一个人活在死的境界里，而浑然不觉的时候，他就永生了。

那年，我见到了净慧法师，下一次是什么时候呢？（2001-4-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