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刊主页1997年度第一期智者大师论善巧安心
 

智者大师论善巧安心

高新民

智者说:应“明心有四种心”。这种对心的区分主要是根据人们在禅定过程中的心理表现作出的,因而是禅定修行中出现的心态。如果从广义的意义上理解禅定,把禅定理解为生活本身,因为行亦禅、坐亦禅,语默动静体安然,禅定可以溶入到一切生活方式中,那么智者所说的四种心态就具有了普遍的意义,可看作是普遍存在于人类身上的四种心态。

第一,有漏心。这是凡夫外道心,即未到圣贤果位的一般凡夫俗子的心态,具有三漏。所谓漏即有烦恼。生活在欲界、色界、无色界的众生最富有的东西就是烦恼。大致说三种:一是欲漏,即欲界中无明以外的一切烦恼,如瞋恚、 骄慢、疑惑、恶见、贪欲及其没有满足后的失望、恼怒,以及欲望满足后对失去的担忧和乐极生悲;二是有漏,有即苦果,是色界无色界受苦报的一切烦恼;三是无明漏,即三界中的无明愚痴烦恼。由于凡夫断不了烦恼,心灵中常伴随着烦恼,因此是一种不平静的、骚动的、烦躁不安的心态,是质量最低劣的心态。在修禅时具体表现为:

1)在欲修禅时,不能厌患世间,只是想得到禅定中的乐和果报。(2)在修禅时,不能返照观察,生见著心。(3)证禅时,即计为实,不知虚诳,于地地中见著心生。(4)从禅定起时,对众境还生结业。即在定中离苦得乐,一出定就对境造业,心生烦恼(13)。

第二,无漏心。这主要是二乘人修习禅定时的心态。(1)初发心时,厌患世间乐、禅乐及果报,只为调心,因而漏心微薄不起。(2)修行时,随所修禅,悉知虚假,能降低见著,不生结业。(3)于定中发真空慧断诸烦恼,三漏永尽。(4)从禅定起时,随所对境,不生见著,不造诸业。

第三,亦有漏亦无漏心。(1)发心时,恛惶不定,或者厌离世间乐、禅乐,或者生见著。(2)修行时,也是摇摆不定。(3)证时,有漏无漏兼而有之,未得无生智故名有漏,得尽智故名无漏。(4)从禅定起时,对境有时不生见著,而断惑,有时又生见著。

第四,非有漏非无漏心(14)。这是佛菩萨的心态,是最佳的心态,当然也绝非一般凡夫所不可企及的心态。这种心态证得时是离言绝相的,是不可言说与思议的。因为一当思说就不是极境,不是最佳。但又不能不说。因为不表现于言语就不能传道,不能使更多的人进入此境界。只要把言语当作证悟此境界的媒介、当作到彼岸的“船筏”,一到即丢,言语道断,心行处灭,即拥有了那最佳的心态。为了进一步明确这一点,有必要从三方面再作分析。

从历时性结构看,(1)这种心态在发心时的表现是,不为生死,不为涅槃,不带求解脱的念头 ,从而不堕二边,因为有“为”、有“求”就是有心念,心念也就是妄念,有妄念就背离了这种心态。那么这是否意味着,应生不求解脱之心呢?也不是,这走向了另一极端。若谓有解脱是邪见,若说无则是妄语。正确的态度是,中道解脱观。即不以心知,不以言辩,众生于此不思议,“不缚法中而思想作缚,于无脱法中,而求于脱”。应持非缚非脱的态度,即无为心。如果把心调整到这种状态,那么就是发心的最佳状态。(2)修习时,为福德故,不住无为,因为要有最佳的心态必须有一定的福德作基础。而要有福德,就不能无为,而必须有为,诸恶莫作,众善奉行。但为智慧故,又要不住有为,即要保持无为心,无念无作,使心如如不动。(3)于禅中发无生忍慧,心与法性相应,不著生死,不染涅槃,无相、无念 。(4)从禅起时,随对众境心一如常,不依有无二边。也就是说在禅定以外的一切时间、处所,一切活动中,把禅定的精神延续下去,无住、无念、无相。这倒不是说,不去接触任何东西,彻底把自己封闭在真空、虚空中,与世隔绝、孤往逃世。这是人所无法做到的,也没有必要如此,发了菩提心的人也不应如此,因为他们肩负有入世关怀、解救众生的重任。所谓“对众境心常”,就是对任何境不分别,一视同仁,都视为“我”本身,自他不二、依正不二,同体大悲,永远把心灵保持在无为、中观、寂静、纯净、无散乱、无染着、慈悯的状态,如如不动,常一不变。如果是这样,就不会有对违情的东西的厌弃、憎恨,不会有对顺情的东西的执着、穷追不舍,当然也就不会有求不得的问题及其烦恼,更不会有失去时的痛苦和乐极生悲。有这种永远如一如常的心态,就会做到“八风吹不动,端坐紫金莲”,即在苦乐、利衰、毁誉、称讥等八风或各种违顺、适意不适意的环境下,永保其常乐我净、大智大慧之心。

从共时性结构看,这种心态并不是八识之外另有其体的什么心,它仍角与八识共其体,只不过它是无漏的,而不是凡夫的有漏八识。它是由凡夫低层次的有漏八识,而升华成的无漏智。如有漏的第八识在这里已转化成了这样的心,即离我、离我执及一切能取、所取的分别,于一切境、一切相,不愚不妄,性相清净,为一切纯净圆满色心现行功德所依,任持一切种子功德,不会再熏习执藏有漏的名言、业种子,也不会有这些种子的现起。第七识末那识(实即自我意识)转化成了这样的心,即无我痴、我见、我慢、我执,把一切诸法看作是平等不二的存在,因此原先的小我已升华为包容了自他、依正乃至全部宇宙的大我。有这等心境、胸怀还会有不平静、烦恼吗?有漏第六识即意识转化成了妙观察智,眼耳鼻舌身五识转化成了示现种种无数不可思议的变化三业,成就本愿力所应作之事的成所作智。总之最佳的心态就是大慈悲心、无为心、平等心、无染着心、无杂乱心、无见取心,简言之,三观、三谛、三智、三千圆摄于一体的圆融无碍之心。

从这种最佳的心态与对立的心态,如痴迷、染着、分别、见取、有漏、有为、我执、我慢、散乱等心态的关系看,它不在它们之外,而就在它们之中,与他们不一不异,因为前者是从后者转化而来的,即是转迷为悟、转识成智、转有漏为无漏、转散乱为不散乱、转无常为常的结果。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智者反复强调:烦恼即菩提,生死即涅槃,贪瞋痴慢疑是道。

怎样让心有这样的安顿,或怎样把心调谐到这样的状态中呢?智者指出:要善巧安心。

4、善巧安心。善巧安心的基本前提是要有信(即信仰三宝,相信有“非有漏非无漏”这样的最佳心态及其证得的可能性、现实性)、有誓愿、有行动。在此基础上搞清安心的种种善巧方法。所谓安心就是安心于法性。所谓法性就是真如,就是实相,就是万事万物本身,也就是我们的心本身。当痴迷时,这颗心、这法性就表现为妄心、无明,当觉起时,它就表现为真如、真心。法性与无明、真心与妄心并不是两颗心,而是同一个东西,不一不异,两者的出现取决于觉还是迷,就像冰和水的关系一样,寒时,水表现为冰,寒冷消逝后就是水,两者不一不异。

心与法性同,或者说安心于法性就是解脱,是妙乐,没有痛苦烦烦,反之就是苦。要想摆脱无明烦恼,安于法性,就得靠止观。所谓止就是以法性系法性,以法性念法性,常是法性,无不法性,不得妄想,亦不得法性,还源返本,法界具寂,一切流转、心念、意识流皆止。所谓观就是观察无明之心,上等于法性,本来皆空,下等于一切妄想善恶皆如虚空,无二无别,介尔念起,所念念者无不即空,空亦不可得,“法界洞朗,咸皆大明”。如果观心如是,安于心灵的灵明空寂,如如不动,以不动智照于心灵或法性,那么就是安、就是乐,也就是止安。而止安就是不动于法性相应,亦即是观空。

止观有无穷的妙用,无限的功能作用。概括而言之,这种作用就是“止心一处,无事不办” ,“意若一者,何事不办”。如果止心一处,与整个世界的实相、法性融为一体,圆融无碍 ,那么便不再生死轮回,当然也就不会堕入恶道。

止心一处、安住于法性为什么具有如此功能?根本原因就在于:“止是法界平正良田,何法不备,止舍攀缘即是檀,止体非恶即是戒,止体不动即是忍,止无间杂即是精进,止则决定则是禅,止法亦无无止者亦无即是慧,因此会非止非不止便是方便,一止一切止即是愿,止止爱止止见即是力,此止如佛止无二无别即是智,止具一切法即是秘藏,但安于止,何用别修诸法。”也就是说,佛对不同众生所说的八万四千种法门 ,以及戒定慧三学、显密二种修法,三十七助道品等一切成佛的要件,达于解脱彼岸的法门等等无不包摄于这一止法中。

那么怎样具体地正确地去修止观呢?智者大师在《摩诃止观》和《童蒙止观》等论著中从不同的方面对不同的人讲述了止观的不同修法。受篇幅所限,这里只谈谈安心中所用的止观方法。

从对象上说,修止观的人大致有两类,一是信行人,即因闻入的人,二是法行人,即因思入的人。

首先对信行的人,智者大师说了四种以止安心的方法和四种以观安心的方法。如第一种是“ 随乐欲以止安心”,意即针对人们有乐欲这一事实,教人们怎样得到真正的快乐。这就是要息心达本、以一其意,只有这样才可“无事不办”,无上的快乐当然包括在此“办理”之中。第二是“随便宜以止安心”。这种方法就是告诫学人要针对人心常散逸的特点,“闲林一意,内不出,外不入,静云兴也,发诸禅定,……眼智明觉信忍顺无生寂灭,乃至无上菩提悉皆克获”。第三种“对治以止安心”,就是针对散心不止,教人应“睫近霄远,俱皆不见”, “空色朗然”,让一切“皆了”,让大定静狂逸,止破散,直至虚妄灭尽。第四种是“随第一义以止安心”,即当心处定时,进一步去认识世间生灭法相、出世间不生不灭法相,穷本溯源,彻见宇宙实相,得一切种智,直至止安。

四种以观安心的方法分别是:第一,“随乐欲以观安心”。此法就是教人从求乐出发,进而以善攻恶乐,求取最乐、甘露乐,如道非道,直至安住于法性。第二,“随便宜以观安心” 。人们在生活中有许多事情要做,行住坐卧,衣食住行等。在从事这些活动时,通过行无观智,观一切毕竟空寂,直至心安于法性。第三,“对治以观安心”。就是用智慧照破无明,对治一切妄心,观诸法皆空,直达心安。第四,“第一义以观安心”。就是用智慧眼观诸法实相,以达心安。

对法行人说的四种以止安心和四种以观安心的方法在名称上与前述对信行人说的方法是一样的,在内容上也没太大差别,无非是告诫人们怎样用般若智慧将散乱的心停下来,制心一处,不内寻、不外求,在此基础上,观所观境、能观心毕竟空寂,以进入一种平和、安宁、清净的心灵状态。

最后,智者大师还进一步从止观、三谛与安心的关系说明了安心的实质。在大师看来,所谓安心,就是用止观将心安于圆融的三谛,让心不执着于顽空、假有,而定于空谛、假谛、中谛三者的完美统一,让心灵处于无挂无碍、圆融自在的境地。他说:“若离三谛 ,无安心处;若离止观,无安心法;若心安于谛,一句具足”。也就是说三谛是心的最佳的所观境,是心的最理想的寄生、依托之地。使心与三谛相契合,就是让心安于法性,也就是让心灵处在最佳的状态。而使心进入此状态、安心于三谛,最便捷的方法就是止观。因此善巧安心也就是以止观安心于三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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