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的一次晚饭之中，正在读高中的儿子心有不平地说了一件事，他说他们学校的一位老师在课堂上大肆抨击了佛教慧能和尚，说慧能是典型的唯心主义者。我问儿子，这位老师持这种观点是以什么为例而说的。儿子说，老师在讲课时举了这样一个例，他说，有一天，有两个僧人在议论随风飘动的幡，一个说是风动，另一个说是幡动，为此而争论，慧能听见这两们僧人的争议后说：“这不是风动，也并非幡动，而是二位的心动。”为此老师展开评论，他认为幡动是客观存在的事实，是人人都能亲眼所见所认定的。然而慧能否认这一客观存在，是一个十足的、典型的唯心主义者。心不动难道幡动的事实就不存在了吗?心认为没有的东西，客观就消失了吗?如上等等，老师还提出了许多他认为有理有据的回答，驳斥慧能论断。

“你怎么看?”我问儿子。

“我不同意老师的观点。”儿子很爽快地回答我，他直接了当地阐明他的观点，”我对为慧能的观点是正确的，假如两个人专心修练，一心一意，他们怎么会看得见幡在动，既然已经感觉到幡动，那就说明心已在动，只有心动才会感觉到幡动。因此，我认为表面上看是幡动，实质是心动，或者说，幡动是形象，心动才是本质。”

“老师说的肯定是对的，你不要胡思乱想，别出心裁。”妻子指责着儿子，抢在我之前说了这句话。她一向怕我与儿子交谈佛学，怕由此影响 儿子的常规思维，从而妨碍儿子的正常学习。

儿子对其母亲的话没有反应，他听惯了这种由担忧而发出的劝告。仍举起眼光望着我，显然希望我能说句话，以断是非。

“老师的观点肯定是对的。”我很肯定地问答，这一肯定明显满足妻子的意。然而儿子一副万万想不到我会如此回答的表情展现在脸上，他急不可待地问：“为什么?!”

我告诉儿子，这位老师是以哲学的原则来认定个问题的。哲学研究的基本问题是思维与存在的问题，在哲学家的眼中，世界是二元的，即有一个客观存在的物质世界，有一个属于精神领域的思维世间，这位老师以这种原则，在这种世间局限的知识范围内来看待风动、幡动、还是心动，无疑他是一位正确者，正如你妈妈刚才所说， 他的观点便是标准答案。学生也只能如此相随，否则便得不到他的认可。

“难道我的观点是错的?”儿子对我以上的话虽有赞同之意，但仍执着于自己的观点不放，非要理出个眉目。

我又告诉儿子，儿子的观点是十分正确的，而且颇有悟心。因为儿子是站在佛学的角度来认识风动、幡动还是心动的问题。佛学是一元的，佛学认为世界的一切，包括生命都是唯心所造，除了我们的本性之外，一无所有，一切物质现象都是本心本性所显现的妄相。相性原本是清静无为的，是因为有妄想妄念才有妄为，并由此才形成物质，形成世界，形成生命，倘苦心未动，对外境外缘不攀，视而不见，不受外境所牵引，怎么会见到幡动，既然两位僧人已被幡动这一妄相所牵引，说明心已散失，已随尘逐波。心不动幡怎么会动，这正是慧能大师高明的指拔之处。

“你刚才说老师的观点是对的，现在又说我的看法是正确的，同一个问题岂不出了两个标准，是非何在?”儿子很不理解地责问我。

“你不要把儿子搞糊涂了，老师对就是老师对，说那么多干什么？”妻子也嗔怪于我。

“道理本如此，不说明白反而糊涂，说透了也就明白了。”我劝妻子不要心焦。继续对儿子说，“凡事不能认死理，要随缘，同一件事在不同的环境之中，对于不同的对象之中有两个或多个标准，这是很正常的，并非都是荒唐之事。比如这盘菜。”我指着桌子上的炒豆腐说，“甲说好吃，乙说不好吃，丙说淡盐味，丁说盐味过重，这几位谁正确，谁不正确?谁标准谁又不标准?其实四人都标准，都不标准，四人都正确都不正确，这就看以什么标准去判断。标准不一，结果就不一，四人的习惯口味不同，结果便不同，这是人之常情。风动、幡动还是心动这件事，在你们课堂上讲，按课本的规范范围讲，无疑老师是对的，慧能就成了被批评的对象，然而同样的这件事，如果放在寺院里去说，放在佛学界去评议，慧能大师自是明心见性之高僧，你们那位老师无非是痴 心太重，迷妄太深 而成被悲悯的对象。”

“难道就没有统一的标准?”儿子问。

“有。”我肯定地点了点头说，“就是因为不能统一，便有分别，既有分别就有不分别，当不分别时便是统一。这便是佛学中提讲的明心见性。”

儿子听完我的话，不再提问，看上去似有所思，随之我见妻子紧锁着的眉头也轻松下来，正津津有味地嚼着饭菜，一场晚餐中的家话就这样结束了。

吃完饭，儿子起身按开电视机，正播放电视MTV，他喜欢唱歌，看得很投入，妻子收拾着碗碟，此时的我仍浸在佛法当中，倍感佛法的圆满，心中油然升起对释迦牟尼佛的无限赞美之情。

愿佛光普照大地，滋润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