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刊主页1995年度第六期合川涞滩宋代禅宗摩崖石刻考察记
 

合川涞滩宋代禅宗摩崖石刻考察记

李豫川

“马祖创丛林,百丈立清规”之后,禅师们虽然有了专志修行的寺院,但《百丈清规》明确规定:“不立佛殿,不塑佛像”所以在国内古代佛教摩崖石刻造像中,专以禅宗为命题的实属凤毛麟角,极难一见。

然而,在四川省合川市涞滩的崇山峻岭中,南宋人却大规模地镌造了一千余尊禅宗石像,俨然构成了一个宏伟壮观的道场,被誉为“宋代巴蜀石刻的一颗明珠”而列入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建于南宋孝宗赵淳熙年间(1174—1189)的涞滩石刻位于合川市东北约四十五公里的鹫峰山二佛寺内,靠近渠江,距天下闻名的大足佛教石刻仅一百余公里,在寺内下殿的北、西、南三面岩石之上,镌刻着释迦牟尼、迦叶尊者、阿难尊者、弥勒菩萨、须菩提长老、菩提达摩、禅宗六祖……,看上去浑然一体,气势恢宏,真实而自然地展现了禅门的宗旨和风采。

中国的禅师,在马祖道一(709—788)之前,多岩栖穴居,或寄寓律寺,居无常处,一衣一钵,随缘而往,息影江天。至唐德宗李适年间(780—804)始有丛林之设。然《百丈清规》云:“不立佛殿,唯树法堂,表法超言象也。”但这一规定,后世并未奉行。仅涞滩一地,就有“释迦说法”、“拈花示众”、“达摩面壁”、“阿难解结”、“善财采药”等题材内容。

(一)释迦牟尼说法图大型组雕

宋代释普济所撰《五灯会元》记载,释迦牟尼成道后,一日为大众说法。他登上讲坛后,却不发一言而去。文殊菩萨即对大众说:“诸位要听世尊说法,佛法就是如此。”又一日,释迦牟尼升座,众弟子云集座下,正等他说法时,迦叶尊者却对大众说:“世尊说法已经结束了。”但实际上,释迦牟尼始终没有说一句话。这就是说即不说,不说即说,因为佛法的精髓是不能用言语表达出来,是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而这恰恰是禅门“不立文字,教外别传,直指人心,见性成佛”的宗旨。禅的核心是大圆满的佛心,是不可说的,因为“一落言诠,即失其旨”。

涞滩“释迦说法”的大型石刻,就是在这一禅门宗旨的指导下精心镌刻出来的。

主像释迦牟尼居于整个北崖的后壁正中、坐高12.5米,不仅为全寺造像之冠,而且也是四川有名的大佛之一,即人们常说的“合川大佛”。

这尊摩崖大佛头饰螺髻,额显白毫,两耳垂肩,颊丰颐满,双目微启,目光俯视,神态慈祥,曲二手当胸,左手掌向内,曲拇、中、无名三指,竖食指及小指;右手掌向外,曲拇指和食指,竖中、无名、小三指,作转法轮印。双脚自然下垂,呈散跏趺坐,看上去似乎正在对众生说法。他面露微笑,双唇略闭,似说非说,展现的正是’说即不说,不说即说”的意境。

为了烘托这一意境,增加气氛效果,宋艺术家们把观音、迦叶、阿难、罗汉、善财、龙女和十大弟子等,分别安排在佛祖身后和上下两侧。

首先是在世尊身后的崖壁上端,共镌刻出九百四十六尊佛像,分十八层排列,每尊均高25厘米,结跏趺坐于莲台上。其次是在世尊身后的崖壁两侧,镌刻出释迦牟尼的十大弟子立像。每侧各五尊,每尊平均高度都在3米以上,且都是圆形光头,双耳戴环,头饰花冠,两鬓各现一缕绕耳青丝。大多身着对襟轻衫,胸前皆佩璎珞,神态各异,立姿不一。有的赤足站于莲台之上,有的双脚隐于怪石之中;有的托钵于胸前,有的捧花于腹间。他们面目俊秀,体态婀娜,怡然自得,一个个仿佛都已进入了禅的最高境界。

十大弟子以下,右侧崖壁上为善财童子石像,高1.7米,圆形头光,赤裸上身,下着短裙,双手合十,衣带折叠飘拂,赤足俯首向东作礼佛状。左侧崖壁为龙女石像,高1.85米,圆形头光,双环发鬓,着轻衫衣裙,飘带飞扬,彩云缭绕,面带微笑,双手合十,侧身西向呈礼佛状。

位居十大弟子之首的摩诃迦叶,是第一次佛典结集的主持人。他少欲知足,专志于修头陀苦行,被誉为上行第一或头陀第一。释迦牟尼曾赞叹道:“有头陀行在,我法久住也。”一日,世尊在灵山会上,拈一枝金婆罗花示众,大众皆默然不得其要领,唯独迦叶尊者会心微笑。于是佛祖乃曰:“吾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实相无相,微妙法门,不立文字,教外别传,付嘱摩诃迦叶。”接着又念了四句偈语:“法本法无法,无法法亦无;今付无法时,法法何曾法。”这就是禅宗著名的以心传心的“拈花微笑”公案,亦即释迦牟尼与摩诃迦叶之间的大法授受。在这拈花微笑,心心相印之间,迦叶尊者就成为禅宗的第一位祖师。

涞滩的迦叶尊者石像通高4.45米,肩宽1.5米,肩厚46厘米,身着交领袈裟(现下半身衣纹已残损),双手合十于胸前,仰视佛祖,面露会心的微笑。

阿难尊者石像早已残损,现存造像为明清补刻,高4.6米,双手合十容貌俊秀,头部微仰,向东作礼佛状。

阿难尊者是释迦牟尼的表弟,生性博闻强记,在十大弟子中被誉为多闻第一。迦叶尊者曾赞叹:“佛法如大海,流入阿难心。”他容貌俊秀,慈悲温和,颇得女人的爱慕。一次,他和一位美女相恋,但美女的社会的地位不高,是属于另一个种姓的人。按照当时的制度,他们是不可能结成夫妻的,阿难为此十分烦恼。释迦牟尼知道后,便拿出一块手巾来,打了许多结,问阿难:“这是什么?”阿难答:“千千结。”佛祖即说:“阿难啊,你的心中也有千千结啊!你爱上了一位姑娘,只因她的等级不同,不能与你相爱,所以你很烦恼,是不是?’阿难答:“是的,世尊,你能帮我解除这一烦恼吗?”释迦牟尼说:“你的烦恼别人是帮不上忙的,只有靠你自己去解脱才行啊!就像这千千结一样,只有靠你自己去一个个地解开才行。”

禅宗主张不依赖他人,倡导自证自悟;要求与外界事物接触时,不受任何迷惑,即“不在境上生心”;认为痛苦的根源是自己的错误认识,只要接受了佛教的教义,并有了领悟及证悟,马上就可以得到解脱,一尘不染,显现清净灵明的本性。正如《坛经》所说:“菩提只向心觅,何劳向外求玄?听说依此修行,西方只在目前。”“佛在心中作,莫向身外求。”

在涞滩石刻中,迦叶尊者、阿难尊者和南面山崖上的须菩提长老、菩提达摩、布袋和尚,西面山崖上的大目犍连、禅宗六祖、泗州和尚造像,巧妙地组合在释迦牟尼说法图的大型组雕之中,成为一个有机的不可分割的整体,给人以和谐统一的印象。

(二)须菩提长老、菩提达摩、布袋和尚造像

南端左壁悬崖,高9.4米,宽16米,分五层造像,共计二百五十六尊。其中面向释迦牟尼的三尊主像就是须菩提长老,菩提达摩和布袋和尚。

须菩提立像高3.1米,肩宽90厘米。秃头突额,眉空尤为凸出,双耳戴环,嘴唇微闭,似说非说。身着交领袈裟,双手合十,右臂挟一竹杖。看上去面容清癯,意态虔诚。头微仰,目光投向对面高大雄伟的释迦牟尼像,宛若正在与佛祖对话。

须菩提尊者是释迦牟尼的十大弟子之一,本是声闻行者,并不是菩萨,但由于他精通般若教理,又好入空定,被誉为解空第一。每次般若法会,都由他担任直接与佛祖问答的“当机”者。

据《五灯会元》记载:一日,须菩提正在岩窟中宴坐,忽闻诸天花雨花的赞叹声,遂问:“空中雨花赞叹,复是何人?云何赞叹?”空中答曰:“我是梵天,敬重尊者善说般若。”须菩提云:“我对般若未曾说一字,汝云何赞叹?”梵天答:“如是尊者无说,我乃无闻。无说无闻,是真说般若。”

“无说无闻,是真说般若。”后来成了禅门的机锋妙语。

位于左边的菩提达摩立像,赤足侧身,高2.73米,肩宽80厘米,头戴披风,着圆领袈裟,双手笼于袖内,置于腹前。头微向右侧,两耳饰环,目光俯视,若有所思,神态清静,体形丰满。其左侧镌刻的题记云:“当保弟□□□镌造达摩□□□此世来生福报淳熙丁酉(1177年)孟冬望日题”。

禅的始传,自释迦牟尼与摩诃迦叶之间互相授受后,二十八传至菩提达摩,形成了直指单传的禅宗。菩提达摩为中国禅宗的初祖,他生于南天竺国,婆罗门族,乃香至王的第三子,后遇二十七祖般若多罗,并从其出家。梁武帝普通年间(520—526),他自印度渡海来到广州,再北上至金陵(今南京)。传说他因与萧衍言语不契,遂渡江至河南登封县少林寺,面壁九年,迹不出山,影不入市。后遇慧可,授以禅门心法。大同二年(536)逝世。

布袋和尚立像光头圆脸,袒胸露怀,腹部圆鼓,身穿袈裟,左肩扛一大布袋,右手叉腰,左手捏紧袋口,昂首仰视,猥琐蹙额,毫无笑容。似乎只有进入禅定的涅槃境界,才能获得解脱,免除烦恼——这恰恰是禅门弟子的追求和理想。

据北宋初年释道原所撰《景德传灯录》记载,五代时期,浙江奉化长汀村农民张重天收养了一个孩子,这孩子18岁出家于大桥镇岳林寺,后成一名游方禅僧,自称“契比”。容貌猥琐,蹙额皤腹,出语无定,寝卧随处,常以杖荷一布袋,内装随身用具,四处化缘,乞求布施,人称“布袋和尚”。他曾说偈云;“我有一布袋,虚空无挂碍,展开遍十方,入时观自在。”“吾有一躯佛,世人皆不识,不塑也不装,不雕也不刻。无一块泥土,无一点颜色。画工画不成,贼偷偷不得。体相本自然,清清洁皎洁。虽然是一躯,分身千亿百。”后梁朱友贞贞明2年(916)他圆寂前。又说一偈:“弥勒真弥勒,分身千百亿,时时示世人,世人自不识。”于是人们便传说布袋和尚是弥勒菩萨的化身,把他的遗体安葬在奉化城北的封山上,将“天下禅宗十刹之一”的奉化雪窦寺辟为“弥勒道场”。

(三)大目犍连、禅宗六祖和泗州和尚造像

西端右壁悬崖,高14.6米,宽24.5米,分四层造像,共计286尊。主像释迦牟尼居中而立,高3.57米,肩宽84厘米,头饰螺髻,顶上有一道毫光向上飘升,与圆形背光和祥云交相辉映。身着褒衣博带式袈裟,内现衣结,双手交叉,叠放腹部,赤足面北而立,面部圆润丰满,慈祥端庄,大耳垂肩,双目似睁非睁,神态安祥自若。佛祖右为大目犍连、菩提达摩、二祖慧可、三祖僧璨,左为四祖道信、五祖弘忍、六祖惠能、泗州和尚。

大目犍连立像高2.58米,肩宽73厘米。圆形光头,着V领袈裟,现内衣结。右手执高2.86米的九环锡杖,左手曲臂平举,赤足面东而立,身后祥云缭绕。

大目犍连是释迦牟尼的十大弟子之一,被誉为神通第一。家喻户晓的佛教故事《目连救母》中的大孝子目连,即是此人。后在伊尸嗜利山中坐禅入定之时,被当时的裸形外道刺杀。

菩提达摩像高1.73米,肩宽48厘米,光头圆脸,着V领袈裟,双后握于腹部。不戴披风,不留卷发,无络腮胡,长眉秀目,头正颈直,双颊丰满,鼻挺口方,面带微笑,怡然自得。

慧可像位于达摩像的右下方,高1.46米,肩宽40厘米。头戴披风,额间露出一颗吉祥痣。着交领袈裟,左手前臂断折,右手捧断臂于胸前,暗示着“立雪断臂”的故事。

慧可(487—593),欲姓姬,虎牢(今河南荥阳)人。少为儒生,博览群书,通达老庄易学。后出家,精研三藏内典,名驰京畿。约40岁时,拜菩提达摩为师,倾心大乘空宗禅法。这种禅法是以《楞伽经》为宗旨的印度大乘禅学体系,只有“上根利器”者才能领悟,一般人是很难接受的。扰唐德宗贞元年间(785—804)金陵沙门惠炬所撰《宝林传》记载,慧可初师达摩时,达摩只顾端坐面壁,根本不理睬他。慧可思曰:“昔人求道,敲骨取髓,刺血济饥,布发掩泥,投崖饲虎。古尚如此,我又何人,今岂有万万分之一耶!”于是,在一个隆冬之夜,天降大雪,慧可挺立于达摩洞外,久久不肯离去。及至天明,积雪过膝,达摩见而悯之,问曰:“汝久立雪中,当求何事?”慧可悲泣道:“惟愿和尚慈悲,开甘露法门,广度群品。”达摩曰:“诸佛无上妙道,虽旷劫精勤,能行难行,能忍难忍,尚不得至,岂此微劳小效而辄求大法!”慧可闻师诲励,潜取利刃,自断左臂,置于师前。达摩知其是法器,乃曰:“诸佛最初求道,为法忘形,汝今断臂吾前,求亦可在。”慧可问;“诸佛法印可得闻乎?”达摩答:“诸佛法印,非从人得。”慧可曰:“我心未宁,乞师与安。”达摩答:“将心来,与法安。”慧可曰:“觅心了不可得。”达摩答:“与汝安心竟。”慧可于是有所契悟。这便是千古传诵的“立雪断臂”故事。

与慧可像并列的是僧璨像,高1.73米,肩宽37厘米,着交领袈裟,双手合十,看上去约40余岁,面带病容,似有隐疾在身。据《五灯会元》记载,北齐天保2年(551),有一居士,年40余,不称姓名,拜慧可曰:“弟子身缠风疾,请和尚忏罪。”慧可答:“将罪来,与汝忏。”居士良久云:“觅罪了不可得。”慧可曰:“我与汝忏罪竟,宜依佛法僧住。”居士曰:“今风和尚,已知是僧,未审何名佛法?”慧可答:“是心是佛,是心是法。佛法无二,僧宝亦然。”居士豁然顿悟曰:“今日始知罪性不在内,不在外,不在中间,如其心然,佛法无二也。”慧可深器之,即为剃度云:“此法宝也,宜名僧璨。”并以正法眼藏及信衣(袈裟)密付于他。

左侧三位祖师造像,中立者为四祖道信(580—651)。高1.73米,肩宽37厘米,光头圆脸,双耳垂肩,着交领袈裟,双手合十,表现出“真入不二法门,证得无净三昧”的祖师风采。

中国禅宗从初祖达摩到三祖僧璨,其门徒都行头陀行,一衣一钵,随缘而往,并不聚众定居于一处。至道信、弘忍时代,禅风一变,师徒开始定居于一处,过着集体生活。他们实行生产自给,把搬柴运水等一切劳动都当作禅的修行,认为学道应该山居,远离尘嚣。从道信开始,达摩禅系由传统的“如来禅”向“祖师禅”转化,后世学者称其道为“东山法门”。

道信右为五祖弘忍,左为六祖惠能。弘忍立像高1.45米,肩宽41厘米,着交领袈裟,双手持拂尘于胸前。惠能立像高1.5米,肩宽38厘米,着交领袈裟,双手捧衣包于胸前。

造像左侧题记云:“衣钵镌造此大师□弗□道悟绝□二□六祖大师谨以上报四恩下姿三有普及法界详生成证菩提妙果。皇宋淳熙丙午(1186年)季春记。”

这组造像除释迦牟尼外,只安排了六代祖师。从达摩到惠能,“正法”的传付十分神秘,而且都是“一代一人”的秘密单传。信衣传至惠能,实际上也就结束了。

弘忍立像右侧为“泗州和尚”立像,高2.58米,头戴披风,圆形头光,面容丰润慈祥,额间有一吉祥痣,神态怡然自得,着V领袈裟,内现华丽的贴胸锦衣,着履面东而立,后壁祥云缭绕。其右侧还有四尊立像,大概是他的弟子木叉、慧俨、慧岸诸人。

据北宋释赞宁(919—1001)所撰《宋高僧传》以及《五灯会元》记载,泗州和尚为西域碎叶国人,生于唐太宗李世民贞观元年(627),卒于唐中宗李显景龙3年(709)。俗姓何,出家后法名僧伽。初期活动于西凉一代,后云游楚水吴山,在泗州临淮县(今安徽泗县)建普照王寺,故时人称之“泗州和尚”,被视为神僧。传说他常与神灵对话,替人治病辄手到病除,且有特异功能,“或预知大雪,或救旱飞雨,神变无方,测之恒度”。李显将其迎入长安,赐号“证圣大师”。这位禅门奇僧唐五代时期颇有名气,民谣云:“只闻有泗州和尚,不见有五县天子。”当时全国各地寺院几乎都有他的塑像或画像,如敦煌莫高窟72号龛门外南侧就绘有一位禅僧,头戴风帽,身着大圆袈裟,跏趺静从于深山古刹之中,榜题“圣者泗州和尚”。

(四)尾声

涞滩摩崖造像,以静谧而古老的“鹫峰禅院”(清代易名二佛寺)为基地,不仅在内容上反映了五代以前禅宗的历史梗概和宗旨,而且在艺术风格上也有它的特色,充分显示了宋代禅师和工匠的智慧和才能。

首先是世俗化的特色。

任何一种文化从一个国家输入另一个国家,首先必须适应输入国传统的文化,这是为历史所证明的客观规律。石窟艺术亦不例外,尽管它是由古印度经南、北丝绸之路传入我国的,但作为一种外来艺术要在当地生根开花,就必然要打上该地区世俗化的烙印。事实上,石窟艺术从踏上中华大地的那一天起,就融进了华夏传统文化的血液。

一个国家外来文化与传统文化接触的深入,必然会出现矛盾冲突。冲突的结果,不是两种文化融合为一,就是强大的一方吞并掉弱小的一方。如果说,经过西晋到隋唐的演变,石窟造像艺术已经完成了向中国化转变的话,那么,到了五代两宋,它就更加中国化和世俗化了。

就涞滩世尊造像而言,除了佛像所必不可少的螺髻、高鼻、长眉、深目等特征之外,从整个形体神态来看,与其说是佛祖,不如说是一个慈祥的长者。又如携杖的须菩提,双手笼于袖中的达摩,扛袋的布袋和尚,头戴风帽的泗州和尚……,都活脱脱是人间形象,而非虚无缥缈的“神”的形象。

再如众多的罗汉群像,或卧或站,或高或矮,或美或丑,或胖或瘦,或老或幼,或悲或喜……。有的挑水砍柴,有的推车运物,有的牵狗戏玩,有的抚琴自乐,有的看书识字,有的窃窃私语,有的正襟危坐,有的仰面朝天,有的张口欲呼,有的双唇紧闭,有的憨厚诚实,有的狡黠老练,有的挥拳欲斗,有的合掌参禅,有的勇武骠悍,有的文静端庄;有的翘腿抱膝,怡然自得;有的闭目托腮,若有所思……,生活气息十分浓郁。这正是禅宗“饥时餐倦时眠”,“平常心是道”、“搬柴运水俱是佛法”的真实写照。

众所周知,罗汉造像的出现始于晚唐,而且是在禅宗风行海内之后才广泛流布的,其原因正是受了禅宗世俗化的影响,涞滩石刻不啻是一个有力的证明。

其次是具有独创性。

迄今为止,在国内唐宋摩崖石刻造像中,专以禅宗为命题的,除了涞滩石刻外,尚未发现第二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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