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刊主页1991年度第三期略论明心见性(三)
 

略论明心见性(三)

元音老人述

(二)净土宗

净土一宗,法门深广,普被三根,圆该八教。盖心即土,土即心,心外无土,土外无心。故经云:欲净其土,先净其心;随其心净即佛土净。土既是心,而心又是宇宙间最大的能量,大而无外,小而无内的。无有一物,超越心量之外,故也无有一宗能超乎净土之外了。所以净土能高能下,可深可浅。

如就净土的本义说来,修行人心清净了,则一切土、一切处无不清净,无不自在,十方世界无不同时化为净土。心如不净,即在庄严佛土,亦复颠倒烦恼。古德云:心净阿鼻即为净土,心秽净土即为阿鼻。至于西方乃表日升于东,落于西,结果圆成之意,故普贤大士,以十大愿王求生西方净土,以圆成佛果也。

真修净土者,时时观照心念──或用念佛观,或用净土庄严和阿弥陀佛圣像作观,更或观自身即弥陀等,不令攀缘住著。才有念起,即凛觉转空,或提起佛念,化去妄念,不使相续。久久专注,努力用功,时节因缘到来,忽然能观与所观,能念所念,顿时脱落,弥陀真性,灼然现前,亲见法身,即当下现生净土。这在禅宗谓之明心见性,在净宗谓之“花开见佛悟无生”,语虽异而义则一,故禅净不分家也。

欲真生净土,正不待死后往生。必须现在努力,当下能生,方有把握。《弥陀经》所说之《临命终时》,一般人皆解作“等到气断死亡的时候”,其实这都是依文解义,并非经的精义。盖所谓临命终时者,不是死下来的时候,而是“等到生死命根终断的时候”。什么是生死命根哩?就是我人的颠倒妄想啊!所以《弥陀经》在临命终时接下来,就说心不颠倒,彼佛现前。当我们用功作观或念佛,用到着力时,行不知行,坐下知坐,孜孜兀兀,除佛念外,别无他念,这生死命根──妄念,即将终断。到最后忽然砰底一声,啐底折、爆底断,当下即亲见真佛,生到净土了。
到那时,方知娑婆即是极乐,极乐即是娑婆,平日分东分西,说净说秽,皆如白日作梦。故云真生净土者,生而无生,去而不去也。如果仍有娑婆、极乐之分,净土、秽土之别,正是心未清净,妄念未尽也。

可惜现阶段一般修习净土者,眼光均向最下层看,修行从最低处着手,异口同声说:我们修净土宗,以生西为目的,而生西是仗佛慈力接引的,是他力修行,不是自力修禅宗,不要明心见性。如问他:“一心不乱”是什么?为什么《弥陀经》要说:“执持名号,一日乃至七日一心不乱”呢?他便连说不须不须。灵峰藕益大师说过:“得生与否,全凭信愿之有无。”我们只要具真信切愿,临终自有阿弥陀佛接引生西。只要能生西,就是下品下生,纵或边地疑城,于愿亦足矣。因为即到西方,成佛不过时间快慢长短而已,终得一生补处预期成佛。比在娑婆沉沦六道者,不知好万千倍了。

因有此如意算盘好打,于是一般善男信女都把生西的责任,推到阿弥陀佛身上,自己不肯努力修持,勇猛精进。早晚除做二时课诵外,一点也不遵照古人修持的办法,绵密提持佛号,用以打扫妄念,改造习气,净其心地,储备往生资粮。他们那里知道藕益大师的说话是二句对合语,绝不可切开来断章取义。因为信、愿、行是净土宗修持三要诀,缺一不可。关于此理,净土大德说得很清楚,无信愿即不能与佛慈愿力相接而生西,无行非但无从表示信直愿切,更不能完成信愿。故大师在上面说了信愿,接下来就说:“品位高下,须视持名之深浅。”就是说要上品上生固要甚深之修持功行,即下品下生亦须相当之修持,方得往生,因修行不力,正是信不真,愿不切也。并不是阿毛阿狗口里念佛而心不净的人都能往生的,更何况大师之有上语,是针对当时以念佛、求定、不思生西的人说的哩。

永明寿大师说:行人净业成熟,心地清净,与佛相应,方见佛现前,接引生西。佛虽现前,实无来去。如月在天,千江万水,一时俱现,而月实无分。心犹水也,如心不净,犹水混浊,月虽在天,而不现影。故心颠倒混乱者。佛虽然光接引,犹生盲不能见日。

如照密宗的说法,阿弥陀佛是兴无缘大慈,无人不接,无生不救的。不问什么众生,于命终时,都一视同仁,放光普照,接他们生西。只以众生障重,不能相接。甚者,因佛光强烈,畏而逃避,窜入恶道,宁不可悲可叹!

所以我们要真正生西,非脚踏实地努力用功不可,绝不能贪便宜怕吃苦,把生西的责任完全卸在阿弥陀佛的身上。不然,《观经》为什么教我们种种入观的方法,《弥陀经》又教我们执持名号至一心不乱哩。

观想或观相比较心细,功夫较持名念佛难,故晚近净土行人都只修持名。现在我们就持名念佛法门来谈一谈它的修法与奥妙。释迦文佛默察末法众生垢染深重,难以打开玄关识锁,离苦得乐,从悲心中运用广大智慧,巧妙地设一念佛法门。将一粒清净佛珠──万德洪名安放在众生妄染心中,密密转移其颠倒妄想,从切近处断其生死根株,而得心花开敷,见弥陀佛性,往生净土。一切唯心造,而人不能无念,不念佛、法、僧,必念贪、嗔、痴。念贪、嗔、痴,则杀、盗、淫恶业起,恶业起,生死轮回无有止息。佛乃因势利导,抓住众生不能无念的习气,善巧方便地用一佛念来代替妄念,使人于不知不觉中将妄念转为佛念,染心换为净心,从而轻而易举地往生净土,出离生死。古德云:清珠投于浊水,浊水不得不清;佛念安于妄心,妄心不得不佛。莲池大师云:念佛是就众生生死切近处(妄心)作最亲切、最简易的转换。我们如果不体察佛祖的深心和伟大的教导,认真以念佛的功行来改造自己,单靠依赖弥陀之愿力接引往生,又怎么能达到目的呢?古德云:单修(单靠弥陀愿力)生西难,双修(自己用功和佛力相应)生西易,真是不朽的名言!

我们明白了念佛的作用和生西的道理,就知道大势至菩萨教导我们念佛的方法:“都摄六根、净念相继”是确切不移、无可改变的至理名言了。上中下三根,不问哪种人,都须遵照这确切的指示,内而身心、外而世界,一切放下,将眼耳鼻舌身意这六根统统摄在这一句佛号上,绵密提持不绝,自然于不知不觉中将妄心转化为佛心,与西方弥陀,感应道交,打成一片。所以古人说:万修万人去。

念佛时,既不能操之过急,追赶次数,以免伤气耗血,亦不能疏漏缓慢,让妄念有空可钻;既不可追求一心不乱,以免妄上加妄,更不可认念佛成片为难,畏惧不前。我人果真看破红尘,知一切是幻,毫无系念,定能死心塌地抓紧一句佛号,着力提持,而不致口念心乱,妄念翻滚不歇,念佛如能像推重车上山一样用力,句句相接,字字分明,虽下下根人亦不怕佛念不能成片,心不开悟!因念佛工夫,不在懂得深奥玄妙的道理,而贵专一,心不外驰,便能一切放下,死心塌地的一心念佛,久久功纯,妄心何患不融,佛性何患不见!故云:下下根人有上上智。盖看破红尘,一切放下,专心念佛,即上上智也。

净宗大德嘱人,不要管他是否一心不乱,也不要问他明心见性与否,只安祥稳步秉直念去,自然水到渠成。一是怕我们要求一心不乱或明心见性而妄上加妄,反自误事;二是恐要求过高,胆怯众生望而生畏,知难而退,不敢进修。并不是念佛法门不要一心不乱,或与明心见性无关。净宗是寓高深之理于平易践履之中,于真实行处而暗合道妙。故上、中、下三根人遵其所教,平实念佛,俱能见性。不似禅宗,只接上根利智,中下根人无从问津,故法门深广也。

或者有人说,这是禅宗的说法,不合净宗的轨则。兹为增进读者信心起见,节录一段印光大师《念佛三昧》如下,以证余言不谬:

若论证三昧之法,必须当念佛时,即念返观,专注一境,毋使外驰。念念照顾心源,心心契合佛体。返念而念,返观而观;即念即观,即观即念。务使全念即观,全观即念;观外无念,念外无观。观念虽同水乳,尚未鞠到根源!须向者一念南无阿弥陀佛上重重体究,切切提撕,越究越切,愈提愈亲,及至力极功纯,豁然和念脱落,证入无念无不念境界。所谓“灵光独耀,回脱根尘。体露真常,不拘文字,心性无染,本自圆成,但离妄念,即如如佛。”此之谓也。工夫至此,念佛法得,感应道交,正好着力。其相如云散长空,青天彻露。亲见本来,本无所见,无见之见,是名真见。到此则溪声山色,咸是第一义谛;鸦鸣鹊噪,无非最上真乘。活泼泼应诸法相而不住一法;光皎照了诸境而了无一物。语其用,如旭日东升,圆明朗彻;语其体,犹皓月西落,清净寂然。即照即寂,即寂即照,双存双泯,绝待圆融,譬若雪覆千山,海吞万象,唯是一色,了无异味。论其益,现在未离娑婆,常预海会,临终则一登上品,顿证佛乘。唯有家里人,方知家里事,语于门外汉,遭谤定无疑。

诸位,请看这一段说话,岂不尽与禅宗同出一辙?念佛时,非但要观念一致,还要在阿弥陀佛这一佛念上重重体究,切切提撕,岂不即是禅宗参话头的工夫?及至越究越切,愈提愈亲,力极功纯,豁然脱落,证入无念无不念的境界。与下面一大段所描绘的悟后境相,岂不即是禅宗参究豁开本来面目、明心见性的境界?我们现在对一般人不说参究提撕,只说心念耳闻,观念一致,极力追究,工夫纯熟,自然豁然脱落,证入三昧,与禅宗明心见性,完全不二,但不能像现在一般人,仅以做早晚功课为完事。

说至此,真难立言!连德高望重的印光大师末后还要慨叹地说一句:“语于门外汉,遭谤定无疑!”何况他人!《法华》会上佛说法,尚有五千人退席,遑论末法时代,要人人信入,不生疑谤,又怎么能做到哩!?

(三)密宗

密宗是诸佛于末法时代度生的最方便、最完备、最当机的法门,也是一切宗派不能偏离的法门。它从体到用,从小到大,由浅到深,由末到本,样样具备,无不完善。可惜近代学佛者,不务正修,证体成道,仅学些皮毛启用之法,弄玄虚,逞神通,搞得妖气十足,为达人正直君子所不齿。如弘一大师亦曾因不明密宗真相,为外形所惑,而毁谤密宗。后深研密宗教观,始知密宗深广难思,法门完善无不具备,而深自忏悔,告诫后学,勿因误解密乘仪轨而疑谤,应先深入研讨密宗教典,精通教义后,再行探讨仪轨之修持。

正因为密宗学人不务正修之故,习禅修净者,皆远避密宗,恐怕沾上妖气,其实这是多余的,不必要的,因为密乘是诸佛心印,三世诸佛也不能离开它成佛,何况禅净等宗的后学者!你要离开它,逃避它,犹如日中逃影,徒益自劳!比如净土宗,虽然不主张明心见性,但为消除业障,确保生西起见,须持《楞严咒》、《大悲咒》、《往生咒》以及十小咒等,请问这许多咒是不是密法?参禅者参至种子翻腾,进不能进,退不可退,闷恼欲绝,无可奈何时,不假密咒佛菩萨加持之力,即不能过此难关而打破疑团,亲证本来。憨山祖师云:“历代禅宗大德,均密持神咒,潜假佛力,但秘而不宣。我今为诸仁公开指呈:参禅参至无始无明种子翻腾烦闷欲绝时,须迅速加持《楞严咒心》,仗佛慈力,方可度过难关。”如斯自诩自力修证,高榜门风高峻,教外别传,直指见性之禅,也不离开密乘,何况其他法门哩!

据日本《密教纲要》云:天皇曾诏各宗派大德至皇宫开法会,讨论何宗最优,证道最快,以资择而从之修习。各宗祖师各自呈本宗优点并自许为最优、最快、最完善后,密宗弘法大师白帝曰:诸宗皆好,各有优点,但均离不开密,离密即无诸宗。以密乃诸佛心印,离佛心何有诸宗,故密实集诸宗之长,为最完善、最方便、最迅捷之法门,为三世诸佛成道必由之径。天皇深肯之,故日本密宗独盛也。

密宗以《大日经》与《金刚顶经》为依。立十种心,统摄诸教,建立曼荼罗,身、口、意三密相应,即凡成圣。其不思议力用,惟佛能知,非因位菩萨所能测度,深密秘奥,又为对未灌顶人不许显示之教法,故云密宗。其教派法门繁多,非今论所及,故不详赘。兹仅就与明心见性有关,择其重要者,约略言之.

讲到密宗,似乎就是神变,以是唐武宗皇帝深恐密宗行人搞神通把他的江山搞掉,把帝位搞垮了,下令取缔密宗。至明朱元璋皇帝更忌密宗,严加禁止,密宗因之绝迹于中国。后来反向日本及西藏地区就学,称为东藏、藏密,宁不可叹!降至今日,学佛者更是不重道,只重神通,误以为明心见性,即发大神通,如未发神通,即非明心见性。此种邪见,非唯自误,兼亦误他。殊不知明心见性,所悟之理,虽与诸佛无异,但历劫多生,习染深厚卒难顿消。此时只为因地佛,如初生之婴儿,虽亦是人,但不能起用,有待依悟而修,勤除习气,长养圣胎,神通方始薰发。《楞严经》云:理属顿悟,乘悟并销,事难顿除第尽。”《大日经》云:“菩萨住此,勤除五盖,不久即五通齐发。”可惜众多佛子,不明此理,但务神通,投众所好,以逞已能。以致学密者,群起效尤,但为枝末起用神变之法,置根本证体了生死之大法于不顾,良可慨也!

密法中各派有其各自最高殊胜之法,力用均不可思议,依法修持,均得真实受用,证成圣果,但其中最圆满、最完善、最殊胜者,莫如红教之大圆满法。其法为九乘次第之最高法门,无有凌其上者,此法之前趋──恒河大手印法,即等于禅宗之直示心法,且较禅宗完整。大圆满之前半“彻却”修法,三空相印,即禅宗之见性;其后半之“妥噶”,身化虹光,即禅宗之向上。但禅宗唯靠自力修证,无甚方便接引,收效甚慢;而密宗除自力外,复得佛加持之力,且有种种异方便接引。其接引之殊胜,有如现现代激光之理,非常科学化,故收效速,得力快。

密宗大法,虽已有少许纳入禅净法中,行人如能于禅净外加修密法以补禅净之不足,则进步更快,收效更宏。憨山大师云:“念佛不得力者,可以持明(即持咒),仗佛心印之力,可收事半功倍之效。”尤其禅宗行人,参一句刻板话头,无明师槌练拶逼,而了无消息,白费精力,莫如改修密法,仗佛慈力,易于开悟成就。但如修法者厌仪轨之烦复,观想之繁琐,加行之缓慢,又莫如修心中心密法。以大圆满虽完满无缺,但修法之前,先须修加行;修彻却时,又须作种种有相之观想、繁琐复杂,不若心中心密简捷易行。以心密乃无相密,直接痛快,不须从有相过渡到无相,既不须修加行,又勿须作观想,直证无相心源,实系密宗中至简至易法,最速最妙之法。但如性近观想,喜从有相──本尊、种子、三脉四轮等入手者,则以修大圆满为宜。

心中心法系藏密红教之法,东密也有传承。昔诺那上师曾在上海授与袁希廉。惜以该法系密部中上乘无相密法,在西藏须修二、三十年有相密后,方可传习,故未广传。大法几将湮没无闻。今该法得以广布,端赖大愚阿阇黎于庐山修般舟三昧,备受艰辛,深入禅定,感普贤菩萨现身灌顶传授并告以日本《大正新修大藏经》密部内有《佛心经亦通大随求陀罗尼》,乃该法之法本,可详为参阅。愚公得法,修习有感,深感佛法衰微,佛恩难报,不辞辛劳,下山广传。随后随王公相六接法传授。受法弟子,几遍全国,法始大兴于世。该法简便快捷,学者咸称禅密。语似不当,义实相侔。其亦时节因缘到来,法当出兴宇内,以利广大有情乎?

心中心密法,以六印合一咒,三密加持,设不设坛场均可,修时,手结印,口持咒,不作观想,但返闻心持密咒无音之声,有如念佛观。持咒时作金刚持,但唇动口不出声,绵绵不断,以得佛力加持故,入定至为迅速。这样修持既不伤心,又不伤血,且系养身妙法。以出声即伤气,默念即伤血,今作金刚持,心念耳闻,意不外驰,一线连绵不绝,心澄志凝,气血调和,安然入定,精神朗健,躯体安康,明心见性之基础即建于斯矣!

此法每日修一座或二座均可,另有打七与九座之法。每座修二小时,手结印不散,口持咒不停,不可半途散印下座,否则不算,须从头修起。如能连续修持,绝不中断,修满千座,决定可以明心见性。见性后,从体起用,磨练习气,即与禅宗合辙。如再藉大圆满妥噶修习之法勤苦修习,身化虹光,证成佛果,亦非难事!

以上心中心、大圆满等法,以系密法,未经灌顶,不可公开传示,故不能详言修法,有志者请觅师灌顶传授,依之修习,自有是处。

一切众生,本来是佛,本不用修法,以证佛果。只以积垢深重;虽遇明眼人直示心性,又不肯自信承当,故不得不假法修行,以作黄叶止啼之举,而诸修法中又以善巧方便不同,修习即有快慢迟速之殊。参禅动辄数十年始能得个消息,甚或迷闷终身而不悟。修其他宗派者,又多不敢言明心见性,此以净土宗为尤甚。上述之心中心密法,可谓方便快捷多矣。亦复要修千座,约须三年之久,方能亲见本来面目。(此就最慢者言,根利速成者,并不须坐满千座)克实言之,这都是无辜而披枷带锁,无事而走冤枉路。等到打开桶底,见到本来,方知本来现成多此一举。

一念回光见性者,修心中心法一千座见性者与参禅数十年见性者,其时间之快、慢、迟、速、曾不可以道里计。但多走冤枉路者亦不无补偿、值得之处。以冤枉路多走后,脚劲毕竟锻炼出来了。彼未走过冤枉路者,脚劲虚弱,一经上路──即对境遇缘时,即觉力有未逮!何以故?因上述三种人所悟之理,虽无二样,但在力用上大有差别。一则以悟来甚易,未经习定磨炼,心恒随境动摇,不能自主,故力量不足;一则久经打坐,习定功深,参究锤练提撕观照,一旦开悟,故能洒脱自如,不为尘境所左右。古德所谓:“功不唐捐,法不浪施!”雪窦云:“数十年来曾辛苦,为君几下苍龙窟,屈!屈!堪述,明眼衲僧莫轻忽!”即颂此也。

修心中心法,用三年的时间,仗佛力加持,可以开悟,虽较一念回光者多花了些时间,但比三十年勤苦参禅者省去了十倍的辛劳,而且可以得到同样的力用和效果。我们这些末法时代的子孙,除了深自庆幸何来如此福德、遇此大法,和深切感谢佛菩萨的慈悲恩德外,还有什么话可说哩!

复次,心中心法除了可以明心见性,即生成就外,还可以发愿求生西方极乐世界。如念佛不得力圣境不能现前者,可假此法修习,以证三昧,往生西方极乐世界即有十足把握,此法虽名密法,实际是熔禅净于一炉圆妙大法!有志者应探求修之!

最后,奉劝修密的同仁,慎勿以密法作犯罪的勾当,而遭惨重的罪谴。密法固有种种奥秘的神通妙用,但须知任何妙法修得之通,俱非真通,与漏尽慧光显发所证之通,不可同日而语。此种依法修得之通,只是依通,与外道之法术相似。只能取悦炫耀于无知宵小之流,不登大雅之堂。纵能冒充神圣于一时,谋取些少名闻利养。及至眼光落地,非但神通消失无依,亦将随业受惨厉恶报。

(丙)悟后真修

明心见性以前,任你修什么法门,如何用功,都跳不出“盲修瞎练”的范畴!以未悟真心,于修法即不能无疑。虽亦努力用功,但有疑虑留碍胸中,不安之相即无法避免。而此不安之相即生死根本,故虽对治功深,不为真修。普照禅师《修心诀》云:“修在悟前,虽则努力用功,不忘念念薰修,但亦著著行疑,未能无碍,如有一物碍在胸中,不安之相,常现在前。日久月深,对治功熟,则身心客尘,恰似轻安。虽复轻安,疑根未断,如石压草,犹于生死界不得自在。”故云修在悟前,非真修也。

但任何人都免不了有此一段盲修瞎练的过程,待打开桶底明识本来后,就路还家,随得了习,任运双修定慧,天真无作,动静常禅,方是无修之真修。《修心诀》云:“即或劣机,见性后烦恼浓厚,习染深重,对境而念念生情,遇缘而心心作有,甚或被境缘昏乱淆惑,昧却本来者,虽亦借种种对治方便,除其劣习,去其污染,不无有功之修,但以念念无疑,不落留碍,日久月深,力极功纯,自然契合天真妙性,任运寂知,与前胜机,更无差别。”故学佛者,必先以明心见性为期,待明心后,除断习气,方为真修。亦余之所以大声疾呼,不须参究刻板死煞话头,只由师家直接指示心性,令学人当下悟去,再着手真修,以免唐丧光阴也。

或曰:明心见性,即是圣人,非但不须再事修习,还要现种种神通变化,大异常人,所谓大机大用,神变莫测,今何故反谓悟后方是真修?

答曰:今时学道人有二种过错:一者以为悟后即是圣人,应现种种神变。如不能变现,即为非悟,只是口头禅,空说真理而已。因之心生退屈,反堕无分之失者,比比皆是。二者,则谓宗下原本无修无得无证,一悟便休,何须再事修治?以致虽以理悟,而习气依旧,日久月深,依前流浪生死,未免六道轮回。关于这一点,前面本已谈过,似不须再讲,但以关系修道人成败至钜,且又系眼下学道者错会病根所在,故不嫌辞费,再详论之。

《修心诀》云:“入道多门,以要言之,不出顿悟渐修二门。”又云“此顿渐二门是千圣轨则,以上诸圣,莫不先悟后修,因修乃证。所谓神通变化依悟而修,渐薰所现。非谓悟时即发现也。”

圭峰禅师云:“识冰池而全水,借阳气以销熔,悟凡夫而即佛,资法力以薰修。冰消则水流润,方显溉涤之功;妄尽则心虚通,应现通光之用。事上神通变化,非一日之功可成,乃渐薰而发现也。”

仰山示众云:“我今分明向汝说,且莫凑泊,但向自己性海如实而修,不要三明六通。何以故?此是圣末边事。如今只要识心达性,但得其本,莫愁其末;他日后时,自在具足。若未得本,总将情学他,亦不难得,得亦不真,将来成魔有份。”

以上所引,可知顿悟是:凡夫迷时,妄执四大为身,妄想为心;不知自性是真法身,自己灵知是真佛,常于心外觅佛,东奔西走,忽被善知识指个入处,一念回光,见自本性,识自本心,而此心性,原无烦恼,原无生灭,本自圆成,本自具足,与诸佛无殊无别,而且由凡夫至佛位,更无阶级次第。故云顿悟。

虽云顿悟,但属理边,事上习染,多生历劫,生来死去,执著坚固,率难顿除,故须依悟而修,渐除习气,直至妄尽,神通方显,绝非于顿悟理时即现神通。故修道者,须明过程,识别先后,切不可因未通而自疑,更兼疑他人。以为均不能悟道,而另走蹊径,误入岐途,纵经尘劫,亦不能成道。

况且发通与否,不足说明是否悟道。一者通有多端,有借密法修得者,有依神鬼附身告知者,有靠宿世薰修报得者,等等不一,不可谓是等人均已悟道。因此等神通,或有所依,不是真通,或仅相似通,一旦色身败坏,失其所依,即消灭无有。二者,古德谓有先悟后通和先通后悟之别。不可谓一经发通,即系悟道。如明破山禅师在天童修道时,未发悟前,即能出神偷乡人之鸭,作游戏三昧。后事发,被密云悟禅师诃曰:“子游戏神通虽不无,但佛法未梦见在!”破山跪请开示,再经力参,方始开悟。降及近代,众生根器更劣,习障更重,欲先通后悟,千万人中不得一人。故我人须于悟后,依悟而修,渐除习气,渐发神通。以上先圣历代祖师,无不如是。故顿悟渐修二门是佛徒的轨范,各宗行人俱应奉行遵守!

或曰:理即事,事即理,理事不二。理如顿悟,事即相应,如事上不能透过,尚有留碍,如何能说已悟真理!

答曰:理事非一非异。事以理成,理以事显;理不离事,事不离理。约此不相离理,故非异,但真理无形,而妙用随缘,应诸万类,妄立虚相,不无形状,约此有相无相,故非一。今悟道,虽已明悟自己空寂之灵知即是真佛。但以多生习染深厚,一下不能顿除,遇事尚还生心,见境卒难无念,但于生心动念时,非如盲目者,不知尘境本空,粘著攀缘,流浪忘返。而能于前念动时,后念即觉,顿时扫空。不过较全不动心者有生灭的痕迹,力量稍差而已。但能绵密保任,时时觉照,日久功深,自能打成一片。历代祖师之牧牛行,即此悟后用功之楷模也。

古德云:顿悟虽同佛,多生习气深;风停浪犹涌,理现念犹侵!故悟后常须照察。妄念若起,都不随之,损之又损,以至无为,方始究竟。天下善知识其能于事上发神通变化者,均非一日之功,乃渐薰而发现。况神通为圣末边事,于达人分上,并不看重。虽或发现,亦不欲用。如未得本──明心见性,但求其末──发神通,非惟不能成道,抑且着魔有份,故不可不慎!

今之佛徒,恒以神通衡量他人。妄以为一念悟时,即随现无量妙用,神通变化。若无神通变现,虽道眼通明,亦为非悟,此等人真所谓不知本末,不明先后痴迷之徒,既自生退屈,亦不信他,断佛种性,莫此为甚,良可悲也。

关于第二种时病,以为一悟便休,无修无得无证者,较上述以为一悟便发通者,虽似有悟,但以见地未彻,误入岐途,与前未悟者所失无异,且或为害更甚。盖前者只自生退屈,不自信兼不信他,一旦时节因缘到来,尚可打破痴迷,步入正轨。而后者自以为有悟,邪见根深,拨诸后修,依前流浪深入轮回无以自拔!

上面说过,无修、无得、无证,乃理边事,亦为到家人,最后了手语,绝非于一念悟时,即臻无修、无得、无证之镜。尤其今代末法时人,根陋障重,更不能悟后未经进修,即臻无功用地。其言不须修治,一悟便休者,非狂即痴,实不可信也。

盖一切众生具如来智慧德性,只以迷妄不知,认假作真,造业受报,轮回六道沦为众生。虽在众生而本性不失,只一凛悟,便与诸佛无殊,不假修成,故云无修;凡所有相皆是虚妄,本来空寂,无有一法,故云无得;证至极地佛亦不立,故云无证。但当妄习未除,攀缘执著,流转生死时,又非不众生。故须念念薰修,心心觉照,于大悟后,于恶断断而无断,于善修修而无修,登堂入室归家稳坐,所谓绝学无为闲道人,方是无修无得无证的时节。未到此地步,即高谈无修无得无证,宁非欺贤诳圣,自贻伊戚!

或曰:顿悟顿修顿证,自古有之,难道此等人不是一悟便休吗?

又难道此等人也要悟后渐修吗?假如自古有之,今时当然也不无了。

答曰:顿悟顿修顿证者,非上上根人,不能得入。核实言之,此等人根机之所以高上深厚,皆过去依悟而修,渐薰积累而来,至于今生机缘成熟,故能闻即发悟,一时顿毕。表面看来,似乎是顿悟顿修顿证,实际上亦是先悟后修之机也。古德云:今日之顿,亦昔日之渐也。至于今世,学人根性陋劣,如非大菩萨再来,实难顿悟顿修顿证。纵有一二大根人一闻千悟,一悟顿毕,亦不能无修无得无证。盖无明习染,非一生可毕,更何况说个无修无得无证,早落在有修有得有证里边了也。

《修心论》云:“凡夫无始劫来,流转六道,坚执我相,妄想颠倒,无明种习,久已成性,虽到今生顿悟自性,本来空寂,与佛无异。而此旧习,卒难除断,故逢顺逆镜,嗔喜是非,炽然起灭,客尘烦恼,与前无异,若不以般若着力薰修,焉能对治净明,得到大休大息之地?”

大慧杲禅师云:“往往利根之辈,不费多力,打发此事,便生容易之心,更不修治,日久月深,依前流浪,未免轮回,岂可以一期所悟,便拨置后修?”

是以悟后,常须照察,不可玩忽,妄念忽起,或一凛觉,或提佛念,以至无为,方始究竟。故顿悟渐修之义,如车二轮缺一不可也。

顿悟渐修即是佛徒之修行轨则,成道津梁,应如何修而后可?与悟前之修,又有何差别,试申论如下:

(一)悟后之修,不可一概而论,须视学人妄习深浅,烦恼重轻而定,习障浅者,不用对治,惟随缘照察,念起即觉,觉即转空。念念如是修习,自然渐得百千三昧。如《修心诀》云:“但照惑无本,念念不住,空花三界,如同卷烟,幻化六尘,如汤销冰。客尘烦恼,自然惧成醍醐。”学者如能如是念念修习,不忘照顾,定慧等持,则爱恶自然淡薄,智慧自然增发。若微细流注永断,圆觉大智朗然独存,即现千百亿化身,于十方国土中应机赴感而无留碍矣。
《修心诀》云:“虽修万行,唯以无念为宗。天下善知识,悟后牧牛行,虽有后修,已先顿悟,妄念本空,心性本净,虽除断恶习而无恶习可除,虽勤修福慧而无福慧可修;修而无修,除而无除,斯乃真修真除矣。”

又云:“见色闻声时但伊么(即见色闻声,但如明镜照物,风过树,不作他想),衣着吃饭时但伊么,屙屎放尿时但伊么,对人接物时但伊么,乃至行、住、坐、卧,或语或默,或喜或怒,一切时中,一一如是;似虚舟驾浪,随高随下,而念念不住;如流水转山,遇曲遇直,而心心无知。今日腾腾任运,明日任运腾腾,随顺众缘,无障无碍。质直无伪,视听寻常,则绝一尘而作对,何劳遣荡之功;无一念而生情,不假忘缘之力矣。”

似此任运寂知,原本无为之修,实等于无修。既无须另起炉灶,执法修持,亦不用冥存观想,取静为行,与悟前不明所以,坚执法相,牢持仪轨,贪取功德,追赶任务,披枷带锁之修,宁不大相迳庭!

(二)至于习染深厚,无明力大,于善恶顺逆境界,未免被动静互换,心不恬淡者,则不无妄缘遣荡,对治之功。对治法中,若掉举盛者,则以相应之定功摄散;若昏沉盛者,则以慧门观空(至于用何种工夫为宜,请阅下章“十种修行法门”)务令定慧等持,动静相亡,入于无为,方始究竟。《修心诀》云:“先以定门摄掉举,使心不随缘,契乎本寂;次以慧门警昏沉,择法观空,契乎本知。以定治乎乱想,以慧治乎无记。昏乱相亡,对治功终,则对境而念念归宗,遇缘而心心契道,任运双修,方为无事。”

或曰:如此对治修习,与悟前劣机之渐修,一般无二,还讲什么顿悟呢?

答曰:以此等人机劣习重,障深垢厚,虽亦悟自性清净空寂,具足万德,与佛无异,其奈对境生情,遇缘成滞,被它昏乱转换,昧却寂然常知,不借对治之功,均调错乱,非但不能入于无为,而反堕“悟后迷”中,是不可不慎也。

兹举一二悟后迷的公案,以资悟后又不务实修者警惕:

(一)、负师

暹道者久参雪窦,得法后,窦拟举往金鹅为方丈,而暹不从,后出世开堂,因德山远和尚声势、名望均高于雪窦,即改变承嗣远和尚。令使者通书名山,山前婆子欣然问曰:“暹首座出世为谁烧香?”专使曰:“德山远和尚。”婆子诟骂曰:“雪窦抖擞尿肠,为你说禅,始有今日,你得恁么辜恩负德!”

和州开盛觉老,初参长芦夫铁脚,久无所得。后造东山五祖演席下得法。出世住开盛,见长芦法席大盛,乃改嗣夫。不原所得,拈香时,忽觉胸前如擣,遂于痛处发成窍。以乳香作饼塞之,久而不愈,竞卒!

(二)、卖友

庆藏主,蜀人,丛林知名。一日与秀大师同行入都城参法云圆通禅师。到法云,秀得参堂挂单,而庆藏主未获允准。庆在智海,偶卧病,秀欲诣问病况,而山门无假,乃潜往智海见庆。庆反以书白圆通,道秀越规矩出入。圆通知之,夜参大骂云:“彼以道义故,拼出院来问汝疾,反以书告讦,岂端人正士所为?”庆闻之,遂掩息。丛林尽谓庆遭圆通一诟而卒。

(三)、叛师

大阳平侍者,洞宗明安禅师之高足。一日琅琊广照禅师来访,明安与之云:“兴洞上一宗者,非远即觉也。”照云:“有平侍者在.”安云:“平旧习深厚。”并以手指胸云:“此处更不佳。”又捏拇叉中示之云:“平向后当死于此。”暨明安圆寂,平居大阳,拟谋取师生前李和文都尉所施黄白物,不惜毁师灵塔。虽经山中耆宿切陈,亦不听之。发塔,镢师颜面貌如生,薪尽俨然。众皆惊异,平更钁破师脑,益油薪,俄成灰尽。众以其事闻于官,坐平谋塔中物,不孝还俗。诸方以其人品格不端,皆弃之不顾。平流浪无所依。后于三叉路口,遭大虫食之。竟不免明安丫叉之记,悲哉!

此类公案亦不胜枚举。皆悟后不借对治精修,积习深厚,昧却天良,见利动心,忘恩负义,有以致之也。虽然,人固可以逞其凶顽奸诈之智,其奈护法神不予宽容何?其不得善终也,宜矣!

须知虽借对治工夫,暂调习气,以先顿悟心性本净,烦恼本空,即不执法修行,落于有修有得有证之劣见,故能念念归宗,心心契道,不失顿悟指之旨。反之,修在悟前,以未见性故,虽念念薰修,但着着生疑。不能自在无碍,同时粘着法相,搏取功德,生死不了。故同样用对治法门,于悟人分上,如假道暂宿。一时方便,不落法执,日久月深,自然契合道妙,成就无上菩提。与前胜机习浅,修而无修,无修而修者,更无差别,是又不可不知也。

又如修净土念佛者,未开悟前,不知念念归宗,只向外驰求,著相修行。甚者,着功德相,以多为胜,赶念经咒,反致生病。及开悟后,方知心即是佛,佛即是心,念佛即是念心,念心便是念佛;念念念佛,念念唤醒本心。所谓心佛道交,打成一片。故古德谓,一句佛号,明心见性后,方能全提。以未悟前,既不知念佛之落处,又复着着生疑,故不得真实受用。开悟后,识得心之本原,念亦得,不念亦得,无所谓念与不念;既不著相以求念,亦不避舍而不念。整日净裸裸,赤洒洒,逍遥自在,随缘无碍,到这里方才真正称得起净念相继,无一念不是佛念。

关于“净念相继”一语,其中大有学问,它和禅宗悟后的保任工夫,完全无异,它是念佛人修行进程的指标。兹不嫌辞费,略述于下:盖“净念”二字非如一般人所想象的以清净心念佛,即为净念,而是念佛功纯,能念之心,与所念之佛,一时脱落,能所双亡,空有皆泯之正念,始为净念。

至于“相继”,则又分静中相继、动中相继与动静一如等功夫深浅的差别。兹分析如下:

一、静中相继。念佛人念至能所双亡,本性显发时,为初显净念。嗣后,因无始旷劫著相习气深厚,不能每坐皆显,须隔数周、数月甚或一年再现,此全视行人的根基与修行的疏密而定。此时,行者须加劲精勤用功,使相隔时间渐渐缩短。由一年而数月,而一月,而数日,最后座座皆现;此为静中相继,相当于禅宗的“保”字工夫的第一阶段,是为理一心。

二、动中相继。静中能时时相继,遇境缘动乱时,又复打失,不能称为真相继。须在日常动用中磨练,上而至于纵横无碍,顺逆无拘,如在静中一样,仍旧孤明历历,无有走着,方为动中相继。但有时偶尔忘却,遇境而动,马上即觉而归空。此相当禅宗的“保”字工夫的第二阶段工夫,是为事一心。

三、动静一如。不管动中静中,俱无走着,且无守住之心,纯任自然。此相当禅宗的“任”字工夫的第一阶段,是为理事一心。

四、相继亦不可得,不守之心亦无,昔日所有玄妙奇特,一扫而空,镇日如痴如呆,淡而无味,然无味中有至味在焉,此当禅宗的“任”字功夫的第二阶段,是为事事一心。斯真净念相继者也。

兹为便于后学择法修行起见,将元知讷禅师所说十种修行法门摘录于下,供大家参考:

问曰:未审宗门,以何法治心?曰:以无心法治妄心。问曰:人若无心,便同草木。无心之说,请施方便。曰:今云无心,非无心体,名为无心。但心中无物,名曰无心。如言空瓶,瓶中无物,名曰空瓶,非瓶体无,名空瓶也。故祖师云:“汝但于心无事,于事无心,自然虚而灵,寂而妙,是此心的旨也。据此,则以无妄心,非无真心妙用也。从来诸师说做无心工夫,类各不同,今总大义,略明十种。

一曰觉察。谓做工夫时,平常绝念,提防念时,一念才生,便与觉破,妄念觉破,后念不生,此之觉智,亦不须用。妄觉俱忘,名曰无心。故祖师云:不怕念起,只恐觉迟。又偈云:不用求真,唯须息见。此觉察息妄工夫也。

二曰休息。谓做工夫时,不思善,不思恶,心起便休,遇缘便歇。故云一条白练去,冷湫湫地去,古庙里香炉去!直得绝廉纤,离分别,如痴似无,方有少分相应。此休息妄心工夫也。

三曰泯心存境。谓做工夫时,于一切妄念俱息,不顾外境,但自息心。妄心已息,何害外境?即古人夺人不境法门也。厐公云:但自无心于万物,何妨万物常围绕!此泯心存境息妄工夫也。

四曰泯境存心。谓做工夫时,将一切内外诸境,悉观为空寂,只存一心,孤标独立。所以古人云:不与万物为侣,不与诸尘作对。心若著境,心即是妄,今既无境,何妄之有?即古人夺境不夺人法门也。故云:上苑花已谢,车马尚骈阗。此是泯境存心息妄工夫也。

五曰泯心泯境。谓做工夫时,先空寂外境,次灭内心,既内外心境俱寂,毕竟妄从何有?故灌溪云:十万无壁落,四面亦无门。即祖师人境两俱夺法门也。故有语云:云散水流去,人寂天地空!此泯心泯境息妄工夫也。

六曰存境存心。谓做工夫时,心住心位,境住境位。有时心境相对,则心不趣境,境不临心,各不相到,自然妄念不生,于道无碍。故经云:是法住法位,世间相常住。即祖师人境俱不夺法门也。故有语云:一片月生海,几家人上楼!此是存境存心灭妄工夫也。

七曰内外全体。谓做工夫时,于山河大地,日月星辰,内身外器,一切诸法,同真心体,湛然虚明,无一毫异,大千沙界,打成一片,更于何处得妄心来!所以肇法师云:天地与我同根,万法与我同体,此是内外全体灭妄工夫也.

八曰内外全用。谓做工夫时,将一切内外身心器界诸法,及一切动用施为,悉观作真心妙用,一切心念才生,便是妙用现前。既一切皆是妙用,妄心向甚处安著?故永嘉云:无明实性即佛性,幻化空身即法身。此是内外全用息妄工夫也。

九曰即体即用。谓做工夫时,虽冥合真体,一味空寂,而于中内隐灵明、乃体即用也;灵明中,内隐空寂,用即体也。故永嘉云:惺惺寂寂是,惺惺妄想非,寂寂惺惺是,寂寂无记非。既寂寂中不容无记,惺惺中不用乱想,所有妄心如何得生?此是即体即用灭妄工夫也。

十曰透出体用。谓做工夫时,不分内外,亦不辨东西南北,将四面八方只作一个大解脱门。圆陀陀地体用不分,无分毫渗漏,通身打成一片。其妄何处得起?古人云:通身无缝罅,上下成团圆,是乃透出体用灭妄工夫也。

以上十种工夫,不须全做,但得一门成就,其妄自息,真心即现。随宿根曾与何法有缘,即便习之。此之工夫乃无功之功,非有心功力也。即使未悟真心者修之,亦易当下得见。此休息妄心法门,对学道人最关紧要,故不厌求详,录示后学,切勿以画蛇添足视之!

以上十种工夫,俱在行、住、坐、卧处着力,须于穿衣吃饭时,屙屎放尿时,对话工作时,一切时,一切处,绵密觉察观照,不消打坐参究。其或习障深厚,力有未逮,仍须打坐用功者,即仍听之。但须于下坐后,将定中工夫,推在境上,在动中着力锻炼,庶几可以早日打成一片,而臻无功之大功,圆成菩提大道。

至于密宗,悟后更须密修,以期即“身”成就。其修法之广,方便之多,远非显宗可比。但密法贵师承灌顶传授,不可公开露布,故从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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